的纱布。她含笑望着眼前的丁水生,眼底的光几乎是冷到了极点,“还想说什么?”
丁水生面色惨白如纸,“我们都上了你的当!”
“不管是不是上当,如今的局面已经是这副样子,所以——”孙晓云轻叹一声,慢慢抚上自己受伤的额头,“我也付出了代价,而你的代价才刚刚开始。”
下一刻,她压低了声音,俯身笑问,“丁水生,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要你自己的命,还是要杜玉娆的命?二选其一,你别无他选。”
丁水生狠狠的瞪着她,“你会有报应的。”
孙晓云挽唇笑得温柔,“我等着。”
世间自有轮回在,业障果报从不爽。你若不信抬头看,苍天何曾饶过谁。
从刑房出来,孙晓云瞧着外头刺眼的阳光,而后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天磊就守在外头,眸色晦暗的盯着眼前的孙晓云。
“夫人?”天磊垂眸心行礼。
“你回去告诉刘弘毅,该办的事儿我已经办妥,他只管放心就是。”孙晓云面无表情,抬步与天磊擦肩而过,“还有,提醒他,别忘了他还有个女儿在找娘亲。”
天磊微微蹙眉,的确,小姐可一直哭着喊着要找娘亲。
可是——他抬头看一眼刑房,敛眸转身,此事还真的需要提醒一下。城主虽然恼怒杜姨娘,可对于暖暖这个女儿,城主还是心疼至极的。
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
杜玉娆没想到,自己还能出来。可奇怪的是,她出来了,丁水生却不见了踪影。隔壁刑房里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丁水生不知去向。
“人呢?”杜玉娆慌了,“是不是你们杀了他?”
刘弘毅冷眼望着她,看着她为了那个叫丁水生的男人疯狂至此。转身就走,他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
“你们杀了水生?你们杀了他?你们这群杀人凶手!”杜玉娆哭着喊着。
刘弘毅顿住脚步,“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冷冰冰的,对待所有人都不哭不笑不怒不闹,我以为你只是心里不高兴罢了!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你不是不高兴,而是你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放在丁水生的身上。玉娆,你就那么爱他?以至于,可以为她抛却一切,包括我跟暖暖?”
杜玉娆愣住,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刘弘毅。
他只是站在那里,留给她一个陌生的背影,带着几分落寞与绝望。深吸一口气,刘弘毅抬步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她忽然有种错觉,好似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回头了。
天磊让人放开杜玉娆,俯身作揖,“杜姨娘不必担心,丁水生没有死,他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杜玉娆僵在当场,愣是没有回过神来。
丁水生没死,可他走了?他如果会走,当初就不会来找她,更不会在金陵城的大牢里待上这么多年。所以天磊的话,杜玉娆不信,打死都不信。
“你们杀了他,你们一定已经杀了他!”杜玉娆泪落。
“他真的没死,你若不信,大可问问府中众人。所有人都看见他活着离开了城主府,我也看见了。”孙晓云站在回廊里,额头还缠着纱布。
“孙晓云!”杜玉娆咬牙切齿,疾步朝着她走去,“都是因为你!”下一刻,一记响亮的耳光随之落下,孙晓云的唇角微微溢着血,可见杜玉娆这一次下手的确不轻。
孙晓云不闪不躲,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清浅的吐出一口气,拭去唇角的血迹,“一记够不够,如果不够,你还可以再来一下。”
杜玉娆抬手又是一记耳光,眸色狠戾。
“孙晓云,你到底想怎样?是你一手促成了这一切,你骗我说你快要死了,却原来你只是想除去我。”杜玉娆冷哼,“这一次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杜玉娆面色苍白,额头上的伤让她看上去越发憔悴,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丁水生没有死,他还活着,只不过出了城主府,便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能继续活着。”
杜玉娆狠狠的盯着她,“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也还是那句话,出了这个门,他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造化。”孙晓云转身。
“孙晓云,你到底想怎样?”杜玉娆切齿,“你就不怕,我让城主杀了你吗?”
“你与人私奔,你觉得城主如今还愿意相信你吗?”孙晓云轻叹一声,“杜玉娆,我并没有欠你,也没有对不起你,是你抢了我的丈夫,是你抢了我的一切。如今我也不怪你,毕竟我命不久矣,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求的。你若真的想见丁水生,不妨去找找那位京城来的赵大人。”
语罢,孙晓云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一副黯然神伤与绝望的表情,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可杜玉娆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丁水生要去找那位赵大人?赵大人跟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水生关在大牢里多年,根本不可能认识什么京城来的赵大人。
他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水生到底是生是死?
深吸一口气,杜玉娆快速朝着府门外奔去。
“娘!”暖暖一声喊。
杜玉娆已经迈出大门的腿,当下僵在那里。她骇然回眸望着那个泪眼汪汪的女儿,哭着跑着朝自己跑来。暖暖哭得厉害,一张小脸因为跑步而满脸通红。
孩子抱着娘亲的腿,那副凄楚可怜的模样,当娘的自然不忍心。
“暖暖。”杜玉娆俯身抱起女儿,温柔的将孩子摁在自己的怀里,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其实比谁都狠,“暖暖不哭,娘很快就会回来。”
“娘不要走,娘——”暖暖泣不成声,抡着小胳膊死死抱着母亲的脖子,生怕自己一松手,娘就会没了。年幼的孩子,害怕没有娘在身边的日子。夜里的黑,夜里的凉,让她哭泣不止。
她喜欢娘的怀抱,喜欢和爹娘一起睡。
喜欢:有爹,有娘的日子。
缺了谁,都不是完整的一个家。
杜玉娆吻着女儿稚嫩的面颊,“暖暖乖,娘很快就会回来的,娘去找一个人,只要确定他是安全的,娘就会回来。娘答应暖暖,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暖暖和你爹。咱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暖暖泪眼汪汪,年幼的孩子不相信大人给予的承诺,她只相信自己抱在手里的真实。娘的怀抱,就是最真实的承诺。
杜玉娆将暖暖放在地上,瞧一眼身边的奶娘,“把小姐带回去,记着一定要照顾好她。”
奶娘哽咽,“可是——”
“我很快会回来。”杜玉娆深吸一口气,掰开缠着自己不放的宝贝女儿,“娘很快回来,很快很快!”说完,她把心一横,快速离去。
她想着,她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她就再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女儿。
等她回来,她就跟刘弘毅坦白,然后二人放下所有的芥蒂,重新开始。有些东西隔了那么多年,早已是朽木枯骨,是该放下了。
只要,丁水生能安全的离开金陵城。
长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谁知道丁水生去哪儿了。杜玉娆已经好久不出门了,对于这个金陵城相对来说也是比较陌生的,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赵大人。她不曾见过赵无忧,自然不知道所谓的赵大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年轻的还是年迈的。
她只是在那天夜里,听刘弘毅与那个神秘人提起过此人,其他的她是一无所知。
上哪儿找?
丁水生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杜玉娆一脸茫然,站在街头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说起来,丁水生跟赵无忧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在这大牢里还能有个人说说话,约莫便是患难之中的萍水相逢。
听说入了夜的金陵城,景色更佳。
赵无忧站在瞭望台上,望着万家灯火,且看戈壁沙滩,烽烟寂寥。
素兮陪在身后,瞧一眼偌大的金陵城,入夜后的喧嚣。边关城市,竟然是越夜越热闹。素兮担虑道,“公子,夜里凉,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回去?”赵无忧轻咳两声,拢了拢披肩,“是该回去了,这金陵城终究不适合我。”
素兮笑道,“公子还是适合京城。”
赵无忧轻叹一声,“京城?我倒是觉得这天底下都没有适合我的地方。”
“公子向往怎样的地方?”素兮忍不住问。
赵无忧瞧一眼极好的月色,“半亩闲田,一蓑烟雨,两三好友,闲敲棋子落灯花。”
素兮笑道,“公子如今也能做到。”
“能做到无官一身轻吗?”赵无忧反问。
素兮面上一紧,没有说话。
的确不能。
赵无忧放眼金陵城极为美丽的夜景,转身朝着阶梯走去,“逛了一天,我也着实累了。原想着能在离开之前好好看一看这金陵城的美景,总不能空手而归,没想到终究是身子扛不住。我这副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倒下了。”
“公子莫要胡说。”素兮俯首,“有相爷在,必定不会让公子有事。”
“生死有命,万般不由人。”赵无忧咳嗽着,面色乍红乍白得厉害。走到底下,她已经不想走了,干脆在台阶上坐了一会。
这瞭望台边儿上有些夜市,花灯璀璨,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点。那多彩的风车,那色香味美的冰糖葫芦,也有馄钝和面摊,等等。
“素兮,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买点馄钝。”赵无忧道。
素兮颔首,“公子莫要走开。”馄饨摊就在跟前,走几步便罢,素兮自然也放心,否则她哪敢丢下赵无忧一人在这黑漆漆的地方。
一道颀长的黑影落在赵无忧跟前,那游方术士手执一块招牌。
上写着:算命测字小神仙。
赵无忧突然笑出声来,这世上的人总爱故弄玄虚。若是小神仙,为何落得如此下场,还得走街串巷的与人算命?有这样的本事,不是早早的发达了吗?
“公子好面相。”术士道,“三庭五眼,天庭饱满,果然是有福气之人。”
赵无忧咳嗽两声,“敢问,所谓的福气在阁下眼里,便是久病缠身,病体孱弱之态?”
术士笑了笑,“公子此言差矣,正所谓天之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公子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这福泽必当延绵无尽。”
“那这份福气,还是阁下自己享受吧!我这厢可无福消受,也不愿消受。我倒宁愿是个凡夫俗子,免去这一生的久病难愈。”赵无忧闲来无事,否则才懒得搭理这些个巧舌如簧的游方术士。
这些人惯来装神弄鬼,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颠来倒去,也不过是为了那么点银子。她赵无忧可不信这些,是故也不屑与人算命测字。
“这位公子能否让在下摸骨?”术士坐在赵无忧身边。
见对方缠上了自己,赵无忧眉头微蹙,略显不悦。
“若在下说得不对,公子就当听听玩笑罢了,我保证分文不取。”术士笑吟吟,“若是说对了,这位公子付我一些辛苦钱便是,如何?”
一听是来要钱的,赵无忧便微微放下心来,“你真要摸骨?”
术士颔首,“我这人摸骨格外准。”
赵无忧伸出手,眸色幽邃而清冽,“那你只管试试,若是错了,我便拔了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干不了这营生。”
闻言,术士一笑,应一句,“好!”
素兮凝眉,拎起混沌就往回走。却见那术士正一寸寸的摸着赵无忧的手,这是江湖术士的摸骨,寻思着:约莫是公子从未试过,一时好奇罢了!
“如何?”赵无忧冷笑,“阁下开口之前可要想清楚,只要有一句是错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术士笑得凉凉的,黑暗中眸光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