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英拿了钱袋子,将里面的银子都倒在他的破碗里,道:“我的栗子是给朋友买的,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买吧。”
小男孩震惊的看着她,结结巴巴的道:“……都给我的?”
“嗯。去买双鞋子找个地方避一避,这钱省点用应该够你过这个冬天了。”白世英道:“藏好了,别让人看到。”
小男孩点着头,又点着头,道:“谢谢小姐。小姐您贵姓,将来,将来只要我不死,我一定想办法还你的钱。”
“我姓白,白世英。”白世英看着小男孩,道:“行啊,那我等你来还我的钱!”
小男孩点着头。
白世英转身而去,小男孩又抱着碗追着几步,雪花落在脸上他胡乱的抹开,道:“小姐,您能给我取个名字吗,将来我去找您,您也能记得我是谁。”
“名字啊?”白世英觉得这孩子很倔,便含笑道:“我是制药的,没什么好听的名字……你若愿意,就叫长卿吧。”
这是一味药,如同繁篓和远山一样。
“谢谢!”小男孩点着头,喃喃的念着,“长卿……”等他回神,白世英已经慢慢走远了,他笑嘻嘻的将银子收了,道:“白世英……白……”
他有钱了,小男孩将钱一下子搂着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紧紧捂着往巷子后头跑,满脸的笑容,忽然的,他步子骤然一停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淡淡的问道:“长卿?”
“你,你是谁。”小男孩捂着口袋里的银子后退,那人重复了一句:“长卿?”
小男孩拔腿就跑,还不等他迈开步子人就被提溜了起来,悬着空那人就低声道:“跟我走,我再送你一个姓!”话落,捂着小男孩的嘴,两个消失在大雪里。
白世英自然不知道她走后发生的事,脚步轻快的回顾府,在门口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陈顺昌,笑着道:“陈伯也出去了。”
“嗯。我有点事要办,白小姐冷吧,这会儿雪太大了。”两个人说着进了门,白世英回道:“是有点冷。陈伯,庆阳城里许多叫花子吗,以前冬天官府会照拂吗,施粥送袄子什么的,会有人做吗。”
“以前没有,但是听说今年是有的。过小年的时候黄大人会开仓施粥散米呢。还有人家捐了衣物。”陈顺昌说着,道:“白小姐要是想去看看,到时候我陪您去,做好事能让人心安。”
白世英笑着点头,道:“那就是后天了,那我这两日去买些东西准备着,到时候和您一起去。”
陈顺昌应是,道:“估摸着我们姑奶奶也是要去的,我也买点东西备着。”他说着去了顾若离的院子,白世英则自己回去了。
瑞珠在门口等着陈顺昌,见着他来问道:“怎么样,稳婆找到了吗。”
“找到了,明儿她会在门边等着,到时候你陪着姑奶奶在门边转一圈叫她看看。”陈顺昌道:“她眼力很准,说的没一个错的。”
瑞珠点着头,道:“这事儿我和县主说,您快回去,别让七爷知道了。”
陈顺昌点着头,悄摸的出了门。
顾若离正坐在炕上吃炒饭,就着咸菜和豆腐乳,李妈妈在一边干着急,“这哪能吃,也太咸了。”
“我就忽然想这口了。”顾若离笑着道:“少吃点没事的,您别怕。”
赵勋也是觉得奇怪,今天吵着要吃豆腐乳和咸菜,昨天抱着蜜饯吃了好几个,后来喊着难受又全都吐了,夜里又饿,哄着她吃了一块梅花糕,非说味儿是馊的,他就起床去厨房下了一碗牛肉面,放了许多辣椒,她吃了半碗剩下的半碗他吃了,辣的他一头的汗。
寻常她口味都清淡,现在反而越来越重了。
“舒服。”顾若离满意的很,吃了一大碗的炒饭,里面还放了火腿,她连火腿都吃的干干净净的,豆腐乳和咸菜也清空了,“明天我们吃鱼吧,酸菜鱼!”
“酸菜鱼?用酸菜炖的鱼?”李妈妈不会,瑞珠笑着道:“是,一片一片的鱼片和酸白菜一锅炖,辣的,下饭的很。”
李妈妈点着头记着,道:“明儿奴婢去烧。”话落又道:“那奴婢走了啊,县主您早点歇着。”
顾若离躺着歇着,笑看着赵勋。
“我陪你在房里走走,别一会儿积食了。”赵勋拉着她起来,她笑着起来抱着他撒娇,“我家赵将军也知道饭后走动不然容易积食了,真是厉害啊。”
他失笑,捏着她的鼻子道:“夫人调教的好。”
“还是孺子可教啊。”她哈哈笑了起来,看着在门口露了个脸又缩回去的瑞珠眼底划过笑意,和赵勋说说笑笑走了一刻钟,实在是走不动了才去洗漱上床。
赵勋去洗漱时瑞珠进来了,低声在她耳边道:“陈伯找到了,说明儿您在门口走一圈,让稳婆看看。”
“好!”她其实也是不信的,就这么看看肚子就知道怀了几个,是男是女。可是当下她除了这个还真是没有别的办法,有备无患总比措手不及好,即便准备的多了到时候用不上也无所谓。
第二日一早,赵勋出了门,她就和瑞珠慢慢在院子里晃悠,地上积着雪她小心翼翼的走着去了侧门,守门的婆子正在门口和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婆子说着话,她直接过去了聊了起来。
稳婆姓刘,是庆阳本地人。
“老婆子做了四十年的接生婆。”刘婆子笑着道:“顾大夫要是不嫌弃,可以请老婆子来接生,报官您稳稳当当的。”
顾若离点着头,道:“那真是求之不得。这两日我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到时候再去和您说一声,若是定了您二月就要住家里来。”
刘婆子点着头,道:“顾大夫随时去,我把时间给您空出来留着。”
顾若离颔首就和瑞珠一起回去了,过了一会儿陈顺昌来了,关了暖阁的门陈顺昌道:“刘婆子说您这七个月的肚子都过了别人临月当生的肚子了,而且您又瘦吃的也不多,怕是肚子不止一个,让您多加小心一点,恐怕不到三月您就要生了。”
一般双胞胎挺不到足月,这个倒是真的。
顾若离听着心也砰砰跳了起来,她起身道:“瑞珠给我拿纸笔来,我要给杨大夫和岑大夫写信去。”
瑞珠应是而去。
陈顺昌紧张的道:“这生两个太危险了。姑奶奶怎么一下子就怀了两个呢,这要是……”他的手都在抖,顾家再也禁不起任何风浪了,顾若离是最后的希望啊,“姑奶奶,您快想想法子,这生孩子前要准备什么,注意什么,都和我们说说,我们要做好准备。”
顾若离点着头,道:“也不一定是。不过现在我们就当做是了。这孩子用的东西当然是要双份的,这一次用不上下一次再用也不浪费。至于生的时候要什么,这个要和稳婆再问问,和李妈妈也商量个章程出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再看看。”
陈顺昌应是,一一记着。
瑞珠将笔墨拿来,顾若离细细的写了一份信,晚上赵勋回来她将这事儿和他说了,“……稳婆说肚子太大了,指不定里头有两个,我自己也是这么怀疑的。”
赵勋愣住了,惊讶的指着她的肚子:“两个?”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怎么就突然来了两个了!
“不一定的。”顾若离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被吓着了,赵将军叱咤沙场以一当百都不惊,现在被她肚子给惊着了,“你别紧张。”
他能不紧张吗,问道:“那生的时候岂不会很危险?”
生一个都危险,何况一次两个。
赵勋后悔不已。
“我写信给杨大夫了,你明儿帮我送出去,过了年只能辛苦他们一起来一趟护着我。”顾若离道:“就怕杨大夫身体不能颠簸,我提了一句,要是不行刘大夫和岑大夫来也是可以的。”
先是她自己生,只要她意识清醒的,一般的意外状况她还是可以应付的,若是意识不清醒了,那就只能靠大夫了。
“若我到时候有什么事,你也不要害怕,保孩子就好了。仔细养大他们。”顾若离把前后都想了一遍,她不是消极,而是职业习惯,“不要慌啊,还有两个月呢。”
赵勋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力感遍布全身,这种事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帮不了她。
“什么叫两个。”方朝阳唰的一下掀了帘子,随即荣王也跟着一起进来,“两个,两个怎么生,娇娇啊你快快想想法子,把后面的事都想好了。”
顾若离将事情和大家解释了一遍,“都不确定。我们只是猜测而已。”
“有备无患,只要有可能我们就要做好准备。”方朝阳来回的走着,搓着手道:“那就多请几个稳婆。”看着赵勋,“去将十里八乡的稳婆都请来。”
赵勋颔首,道:“明天就去办这件事。”
一家人如临大敌。
顾若离这个时候反而松弛了下来,能做的能想的她都想了做了,如果到时候她还是遇险了,那她就放手一搏,剖腹取子……她要死了,就表示她的命该如此。
小年的时候白世英和陈顺昌特意去施粥,方朝阳和李妈妈赶着年前去了庙里捐了许多香油钱,赵勋闭门谢客一整日都陪在顾若离身边。
过年的时候,顾解福和福解兴来了,方朝阳避而未见,顾若离在花厅里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走了。
过完年,来拜年的人不算多,一来是因为赵勋现在身份很尴尬,二来,他不好相处上门来也是碰一鼻子灰。
大家都是在门口放了名帖就走了。
转眼过了正月十五,刘婆子就住了进来,京城的回信也来了,杨大夫和岑大夫过了十五就启程,满打满算下个月二十前能到庆阳。
一家人忙的脚不沾地,什么都要重新准备。
刘婆子每天教顾若离做一些手脚操,她发现刘婆子难怪会是这里最有名的稳婆,还真的是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她做操,赵勋就坐在旁边看着,盯着她的脚,生怕她脚底打滑回头再摔一跤。
“爷!”孙刃和周修彻抬了一堆东西过来,“都是兄弟们送来的,听说顾大夫怀了两个,大家就多准备了一些。”
一打开,都是男孩子玩的玩意儿,木头雕的刀剑棍棒九连环,另一个箱子则是衣服鞋袜还有报备枕头之类的东西……瑞珠看着就笑着道:“那我们不用做了,现在真的是够了。”
“县主。”陈顺昌笑着进来,道:“外面有个姓司的人求见,说是您的朋友。”
是司璋来了,顾若离笑着道:“请他们进来。”她生个孩子闹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