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喜忧

    &nb顾若离去医馆的路上，到处在讨论颜显和崔婧文的婚事，她听到有人说崔二小姐昨天去了皇陵，虽不能上去，她却在山脚磕了三个头，她还给杨氏上了香，在祠堂里跪坐了一夜，穿着崔婧语的衣裳。

    &nb崔二小姐真是又孝顺又贤惠。

    &nb所以，今天街上观礼想要一睹新娘和新郎风采的人，几乎摩肩接踵。

    &nb“听说颜世子脚有些跛。”有人低声道，“崔二小姐这样的人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出色的人，就是做皇后也不为过，嫁给颜世子有些委屈了。”

    &nb“不要乱说，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另一人斥责道，“崔二小姐和颜世子那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颜世子虽有些外样，可人却是出了名的君子，且又乐善好施，为人正派。听说那些勋贵家里像他这个年纪的，身边丫头都暗暗放了好几个了，就属他没有。”

    &nb高门大户的秘辛事，向来都是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八卦，这一点顾若离深有体会。

    &nb她含着笑，艰难穿过人群，就看到一身大红喜服，器宇轩昂的颜显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数十人的乐队一路吹弹，而随后小厮挑着喜糖，如雨一般的往两喊着恭喜。

    &nb颜显很高兴，神采飞扬，眸含柔光的回头望着随在身后的轿子，隔着一方轿帘他已经能想到的，里面坐着的佳人，他忽然想到了那首诗，洛浦疑回雪，巫山似旦云；倾城今始见，倾国昔曾闻；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自有狂夫在，空持劳使君。

    &nb虽意不合此景，却更让他有种骄傲之感。

    &nb何其有幸，如今佳人是他妻！

    &nb颜显想着，朝一边的小厮打了眼色，随即在吆喝声，颜家的小厮抓了铜钱并着喜糖一起撒了出去……

    &nb他能给的，都想给她。

    &nb崔婧文垂着头，盖头被她放在一边，她望着被染了丹寇的指甲，摸了摸敷了粉的脸，眉头微蹙。

    &nb她昨天去了皇陵，数百台阶相隔，她没有看见崔延庭，可山头开工的号子还有监工的鞭哨声却从未断过，一个皇陵建成会死多少人她不知道，但是她确定，崔延庭一定不能完好的走出来。

    &nb除非，皇陵早日建成使用。

    &nb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手，阳光透过大红的轿帘透进来，她的手映着光红艳艳的，像是一抹血色。

    &nb很美！

    &nb崔婧文笑了笑，靠在轿壁上，外面哄闹声不断，她能听得见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声，道着颜显的大方，就如他自己所言的，她嫁给他，他会将他所能给予的，毫无保留都给她。

    &nb所以，今天这一场婚礼，他给她十里红妆，满城祝福。

    &nb轿子走过长街，在宜春侯府的正门停下，热热闹闹的过了礼，她被颜显牵着红绸入了正堂，在闹笑声中拜堂又去了喜房，盖头掀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颜显落在她面上的目光。

    &nb惊艳，欢喜，还有期待。

    &nb她回之一笑。

    &nb合卺酒涩涩的她抿了一小口便放了，各房的妯娌往她身上抛了许多桂圆莲子……颜显拿袖子替她挡着，广袖后面他望着她挤了挤眼睛。

    &nb崔婧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nb颜显去前面陪酒，她梳洗换了衣裳，热腾腾的饭菜从厨房端来，连翘笑着道：“奶奶，这是世子爷让人给您特意做的，说你一天没吃饭，定是饿了。”

    &nb“放下吧。”崔婧文坐在桌前，一个人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嫁妆都收在哪边了？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

    &nb连翘点着头，回道：“嫁妆就放在后院的厢房里摆着的，夫人说过两日派人来帮我们登记造册放去库房收着。”她说着微顿又道，“丫头们都安排妥当了，一等就住在耳房里，其他的住在后院的通铺里。”

    &nb崔婧文闻言皱了皱眉，她的嫁妆放去公中的库房？

    &nb她记得这院子很大，后面还有多出来的空房间的，想到这里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nb连翘将床铺好，放了汤婆子，一边收拾一边笑着道：“他们家和我们一样，家里都用床啊，奴婢还以为要睡炕呢，就怕您睡不习惯。”

    &nb“只有我这里是这样的。”崔婧文只吃了半碗饭，她怕夜里起夜连水都没有敢喝多少，“世子爷问过我意思后将炕砸了。”

    &nb连翘眼睛一亮，掩面笑着道：“世子爷对您可真好。”

    &nb崔婧文笑笑正要说话，就已经听到了颜显的声音，连翘忙开了门，就看到颜显正酒气微熏的站在门外，她匆忙行了礼，道：“奴婢去打热水。”

    &nb“世子爷。”崔婧文上前来福了福，红着脸给颜显脱了外衣，声音轻轻柔柔的问道，“喝了很多酒吗，外头的客人都散了？”

    &nb她以为会有人来闹洞房的，还好，没有！

    &nb“有几个兄弟陪着的，随他们去了。”颜显由她脱了外衣挂好，就顺势牵了崔婧文的手走到桌边，凝眉道，“怎么才吃这么一点，不饿吗。”

    &nb崔婧文摇了摇头。

    &nb连翘带着丫头将水装好，她束手站在净室门口，崔婧文问道：“世子爷，您身边服侍的丫头呢，让他们进来服侍您？”

    &nb“我身边都是小厮，不大合适进来。”颜显扫了眼连翘，“让她也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nb崔婧文就笑了起来，朝连翘打了眼色，连翘就出去关了门。

    &nb“夫人帮我洗吧。”颜显拆了发髻，“今儿一天礼花炮竹的，落了一头的灰。”

    &nb崔婧文红着脸应是。

    &nb颜显就顺手抱住她，托着她的下巴吻了下来，崔婧文一怔随即被他口中的酒气熏的眉头紧蹙，她推了推道：“先去洗吧，等会儿水凉了。”

    &nb“好！”颜显应了，脱了衣裳进了浴桶，崔婧文待他进去才拿了帕子过去给他洗头，两人静静的只听得到水声，许久后颜显柔声道，“今天就像做梦一样，我竟真如愿娶到了你。”

    &nb他认为成亲只是形式，两个人门当户对，结伴过完这一生。至于爱情，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更不现实……

    &nb但是现在他却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nb崔婧文没说话，颜显回头看他，水流进眼睛里，他笑着道：“文姐儿，我会对你好的。”

    &nb“好！”崔婧文最后给他洗了一遍，拿帕子抱住他的头发，她就出了净室在外面倒了杯茶，坐在桌边喝着，过了一会儿颜显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崔婧文朝他的腿看了一眼。

    &nb“天生长短腿。”颜显指了指自己的腿，含笑道，“小时候常被人嘲笑，我自己倒是不知，只觉得走路时有些累！”

    &nb崔婧文目光一闪，柔声道：“我给你擦头发。”

    &nb“谢谢！”颜显坐下来，崔婧文给他细细的擦着头发，他出声道，“你和静安县主关系如何？”

    &nb崔婧文嗯了一声，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nb“倒是没什么，只是常听到她的名字，却还是一次未曾见过。小小年纪却在医术上有如此修为，实让人佩服。”他也倒茶喝着，“听说圣上早前的病就是她治好的，这一次她陆陆续续在宫中住了一个月，似乎也是为了圣上的病。”

    &nb“什么病，怎么不曾听说起。”崔婧文手一顿，颜显见她没有接有关顾若离的话，就大概猜到她们这样半路姐妹，大约是没什么感情的，更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向来有跋扈闻名的方朝阳……

    &nb他也不再提顾若离，以后也不会再提，便含笑道：“什么病倒是不知道，只晓得和被赵远山杀掉的那位太医有关。”

    &nb崔婧文若有所思。

    &nb顾若离看完崔婧文出嫁，就去了白世英那边，白世英正在院子里碾药，用手指粘了一些在手指尖磨了磨，觉得满意了才放了药杵。发现顾若离推门进来她露出笑容来，道：“你今日不来，我也打算去同安堂寻你来着。”

    &nb“找我有事吗。”顾若离帮她将剩下的东西一起拿进药房，白世英边走边道，“没什么，天一冷我就不太愿意动，歇着就想找你说说话。”

    &nb顾若离笑着向东西摆在桌子上，白世英想起什么来，道：“今儿外面那么热闹是不说建安伯府的二小姐成亲？”

    &nb“是！”顾若离道，“十里红妆，很是热闹。”

    &nb白世英笑着点了点头：“二小姐的名声很好啊，都说她贤良淑德，还是难得的才女。”

    &nb“她本来也不错。”顾若离在灶边坐下来，里头还有余热，她烘着手暖着，“这两天天气好，估摸着过几天就要下雪了。”

    &nb白世英洗了手，过来拉着顾若离道：“去暖阁里坐，这里冷的很。”

    &nb两个人去了暖阁脱了鞋坐在炕上，白世英一直一个人连个丫头都没有，所以家里特别的安静，她拿了棋出来笑道：“要不要下棋？”

    &nb“不要。”顾若离道，“下棋还不如背方歌有趣。”

    &nb白世英就笑了起来：“行啊，我们比赛看谁背的多错的少。”她说着，趿鞋去书房拿了本医书来，每人看了一会儿，就轮流背方歌，背着背着就笑了起来，白世英道，“可见我还是不如你，儿时背的东西都忘记了。”

    &nb顾若离掩面而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上次在庆阳，有位姓白的公子，也是湖广人。我一直想问你认识不认识他，你们都姓白还是同一个地方的。”

    &nb“白什么。”白世英漫不经心的问着，“湖广白氏很大，光宗祠就分了三个出来。虽都姓白我还真不一定认识。”

    &nb顾若离就回道：“白素璋！”白徵的表字是素璋，“认识吗？他将同安堂转给我，却又没有收银子，只说留给我将来用在百姓身上。”

    &nb白世英的茶泼在裙子上，她用帕子擦着，含笑道：“认识的，在家里时见过几面。你回来前他还来找过我，后来似乎在法华寺住过一段时间，现在人还在不在，就不得而知了。”

    &nb“难怪前些日子我去法华寺似乎还看到他了。他在竹林谈古琴。”顾若离笑道，“真是巧，没想到你们还是一家人。”

    &nb白世英点了点头，道：“是，算是一家人！”

    &nb顾若离挑眉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打算接着问她，便笑着说起别的事情。

    &nb“圣上的病没事了？”白世英也换了话题，顾若离点头，“已经好了很多，后面还是要养一养，不过可喜的是，他的精神很好，决心也很大。”

    &nb顾若离没有和白世英说圣上得的什么病，不过以她的聪明，隐约也猜到了一些。

    &nb“那就好。”白世英颔首道，“听说太子也快回来了吧，恐怕你又要忙起来了。”

    &nb太子回来，宫里肯定要办宴席，作为静安县主又得宫里三位主子喜爱，顾若离必然是要出席的。

    &nb顾若离也觉得而有些头疼，无奈的道：“……还是待在医馆里自在一些。”

    &nb白世英淡淡一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nb顾若离点头赞同。

    &nb“我回去了。”顾若离看了看时间，“对了，有件事想问问你，我医馆里过几天会来一个小丫头，年纪太小我将她放在医馆住有些不合适，而且，她也没有合适的地方，你看……”她问过方朝阳了，方朝阳不同意，所以她只能来问问白世英，要再不成，就只能让韩苗苗住去和方本超他们挤一挤。

    &nb“那就送来我这里正好和我做个伴。”白世英笑道，“也瞧瞧有没有天赋，若是有我可以给她启蒙。”

    &nb顾若离感激的道：“谢谢！”又道，“其实主要是住的地方，关于启蒙其实医馆里几位大夫都可以，你不用特意教她什么。”

    &nb“嗯。我不能收徒弟，要不然倒是可以全心教她。”她微微笑着送顾若离出去，“这两日我会请焦姐帮忙，将房间收拾一间出来，她来了就直接送来好了。”

    &nb顾若离点头应是出了门去，就在门口碰到了梁欢：“中午下学回来吗。”

    &nb“是啊。”梁欢高兴的看着他，“县主，听说你们医馆要来一个小姑娘，是姐姐还是妹妹，和我比谁大一点。”

    &nb顾若离不记得韩苗苗今年几岁了，不由看着梁欢：“你几岁了？”

    &nb“我今年八岁了。”梁欢回道，顾若离想了想，道，“那苗苗应该比你大一些。”

    &nb梁欢就泄了气，垮了肩膀道：“我知道了，等她来了再说吧。”话落，去了白世英的院子里，“县主再见。”

    &nb顾若离笑了起来，小孩子总喜欢装大人，想要被人喊姐姐或者哥哥。

    &nb“师父！”她刚进医馆，张丙中就迎了过来，指着柜台边站着的一位皮肤微黑瘦高的扎着两个小辫儿的小姑娘道，“这位小姑娘跟着周掌柜一起来的，说来找您。”

    &nb“苗苗。”顾若离认出她来，道，“刚刚我还和白姐姐说起你，你这就到了，路上还顺利吗。”

    &nb韩苗苗跑过来站在顾若离面前，拘谨的喊了一声：“县主。”

    &nb“嗯。”顾若离请她坐，韩苗苗回道，“路上走了七天，很顺利，周掌柜对我很照顾。”

    &nb顾若离颔首，就看到周鸿霖正从后院出来，她起身道谢：“谢谢你将苗苗带过来，路上给你添麻烦了。”

    &nb“不谢。”周鸿霖摆着手道，“她很懂事，还帮我收钱来着。”其实在路上他们还和人打了一架，他没想到韩苗苗还有武功底子，小小年纪动起手来普通男子根本不是对手。

    &nb韩苗苗有些羞涩的红了脸，垂着头不说话。

    &nb“我今天还要赶到通州。”周鸿霖道，“就不打扰县主了，这就告辞。”

    &nb顾若离去看张丙中，张丙中点着头道：“帐都结了。”她这才送周鸿霖出去，“快下雪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nb周鸿霖笑着应是，架着牛车走了。

    &nb“这是苗苗。”顾若离向大家介绍韩苗苗，“营州中屯卫来的。”

    &nb韩苗苗朝大家行礼，刘大夫就看见她的手，手心手背都有老茧，又是从军营来的，他好奇问道：“姑娘习武？”

    &nb“大叔您怎么知道。”韩苗苗道，“我们那边的女人都习武，个个都有拳脚。”

    &nb刘大夫惊奇，点着头道：“习武好，习武好！”

    &nb韩苗苗笑了起来，没有刚才那么拘谨。

    &nb“我方才和白姐姐说，让你住在她那边，她一个人住正好方便。”顾若离笑着道，“我再回去和我娘说说，要是她同意，等过些日子你再搬到我家去住。”

    &nb韩苗苗点着头，道：“我住哪里都成。”又左右四顾了一下，道，“医馆也行的。”

    &nb顾若离失笑：“你娘还好吗。秦夫人和宝宝怎么样？”

    &nb“我娘挺好的，她自己开荒种了两亩地，去年和今年都有收成，能保住肚子不饿着。”韩苗苗道，“秦少爷已经会走路了，除了个子小点，人可聪明了。”

    &nb“这是夫人和我娘还有大家给您带来的鞋。”韩苗苗说着搬了个包袱上来，拆开来里面好多鞋袜，各式各样各种颜色，她道，“因为不知道您鞋码，我娘照着我的脚做的，她说上次您来看见您的脚和我的差不多。”

    &nb“这么多。”顾若离含笑拿了一双坐在桌边试了一下，有点大，“估摸着明年可以穿。”

    &nb韩苗苗点着头，道：“大了比小了好，明年脚长大一点就好了。”

    &nb顾若离应是，将鞋子包起来，你赶了好几天的路，我先送你去白姐姐那边住下，休息一天，明儿再来医馆，以后你就跟着阿丙师父后面学记药，先把药记全，功效记住再说。

    &nb“我已经认得十几味了。”韩苗苗回道，“周掌柜说我很厉害，以后一定会成为像县主这样厉害的大夫。”

    &nb顾若离提着包袱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韩苗苗一路出了门，在路上她找了家成衣铺子要买两套成衣，韩苗苗推着说不要：“我衣服够穿的。要是您嫌我的衣服不好看，那您将您旧衣服给我穿吧，我穿的特别好会不自在的。”

    &nb顾若离比她高一点，还真是可以：“成啊，只要你不嫌弃，我回去让雪盏给你找。”

    &nb“好！”韩苗苗点着头，拉着顾若离出来，她说着小声道，“周掌柜说您定亲了，还和赵将军定亲的？”

    &nb顾若离扬眉望着她，韩苗苗就立刻解释道：“您别误会，我不恨赵将军的，他那么厉害，人严厉一点也没有什么。更何况，我们其实心里知道卖战马是不应该的，但是走投无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赵将军那样生气，我们也都懂！”

    &nb“那就好。以后你留在这里大家会常常见到的，你别和阿丙那样，见着他就摆着一张脸才好。”顾若离失笑，她的医馆里，似乎每个人都和赵勋有些交集啊，或恩或仇的。

    &nb两个人说这话又回了白世英那边，白世英打量了韩苗苗一眼，含笑道：“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没有饭吃，热水倒是有的。”她含笑说完，韩苗苗就拍着胸脯说道，“没关系，您不会做我会的，以后我做给您吃。”

    &nb“她的厨房是制药的，不用来做饭。”顾若离笑着道，“往后就在医馆吃饭，吃过了再回来。”

    &nb韩苗苗哦了一声，好奇的看眼厨房，砸了砸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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