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雷武来和她们告辞,顾若离没有留他,道:“马车给你留一辆,你路上担心。”
“多谢顾大夫。”雷武和顾若离道别,又和赵勋抱拳,“赵将军,告辞!”
赵勋微微颔首,雷武上了马车,缓缓的沿着原路往京城而去。
顾若离站在门口,往那边围墙看了一眼,霍繁篓并未出现,过了一夜,她甚至怀疑昨晚的那个人是不是霍繁篓。
“我们也走吧。”顾若离由欢颜扶着上车,赵勋见她有些沉闷的样子,就问道,“想不想骑马,出了什贴后路很好走。”
顾若离一怔,想起上次去蓟州时骑马的感受,摇头道:“不骑。”
“我带你。”赵勋说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顾若离摆着手,拉着欢颜道,“我就坐马车挺……”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他抱了起来,就跟抱孩子那样,搂在怀里径直走到马边,将她放了上去,随即他自己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所有人都还在愣怔中,赵勋和顾若离已经只剩下淡淡的背影,渐行渐远。
“小姐……”欢颜喃喃的念了一句,“她说她不愿意啊。”她说完去看雪盏,结结巴巴的道,“赵……赵将军太可怕了。”
雪盏抿着唇,脸色也不好看。
赵勋太过霸道了,她觉得顾若离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吃亏。
蔡先安几个人也很尴尬,他们跟着来是保护顾若离的,如今有赵勋在,他们连话都不敢多说,可怜蔡先安的孙子都有了,何至于和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男女大防。
“走吧。”顾若离不在,她们总还要赶路的,雪盏和蔡先安道,“我们稍微走快点,能追上他们最好。”
蔡先安点头,一行人跟在他们后面追了过去。
赵勋的马速很快,她坐在前面,只觉得发髻都被颠的散了,挂在头上格外的难受,索性就扯散了自己飞快的编了个麻花辫,挂在胸前。
好在,刚下过雨,路上还有些泥泞没有灰尘。
“赵远山。”顾若离被他圈在怀里,手紧紧抓着马鞍上的扶手,怒道,“你下次做决定前能不能问问我同意不同意,你不太尊重别人了。”
赵勋低头看她,唇瓣擦着她的耳朵而过,温温润润的:“那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现在问有什么用,顾若离堵着气不想和他说话。
“带你去一个地方。”赵勋低声说着,马速更快,顾若离就回头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一样,“你真是我认识的赵将军吗。”
她回过头,光洁的脑门正好在他的唇边,他心头一动便凑过去,亲亲一啄,犹如划过清清凉凉的玉面,让他心神一怔,他笑了起来,挂在眼角,神采飞扬的道:“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人对你这么好?”
顾若离没有想到他会凑过来亲她,顿时红了脸,回过头去:“流氓。”
就再不敢回头去和他说话了。
赵勋笑了起来,声音低低沉沉,单手抱她在怀里,马速愈加的快。
顾若离推他的手,他就恐吓的道:“不要动,小心掉下去。”
“赵远山,你就不能正常点。”顾若离真拿他没有办法,在力量面前,她真的只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下一次再见他,她身上要带把刀才好,只要他敢动手动脚,她就能扎过去。
给他一个下马威。
“带刀也没有用。”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赵勋低头看她,“你便是只刺猬,我也能将你收了。”
顾若离垂着头不说话。
赵勋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觉得这样的顾若离可真让他欢喜。
顾若离撇过头不理他。
两人就这样连跑了近百里路,直到下午赵勋才在一家酒馆前停下来,顾若离已经累的手足无力,他站在马下信手就将她抱下来,凝眉道:“累了?”
“嗯。”顾若离点头,手脚无力的道,“感觉快要虚脱了。”说着从他手中滑在地上,扶着马背站着。
赵勋看着她面色惨白的样子,就有点后悔,凝眉道:“离这里不远了,稍后我们坐马车。”
顾若离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吃了饭,赵勋果然喊了一辆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车子就停了下来,赵勋掀开帘子:“到了!”
“这是哪里。”顾若离下了车,眼前就是一条并很宽的河面,波纹跌宕,水面清澈能见到水底的鱼,她走过去站在河边回头看着赵勋道,“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
“看那边。”赵勋走过去,和她并肩而立,手一抬指向西面,顾若离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在清凌凌的湖面上,一轮红日如玛瑙一般嵌在上面。
火红的天际,青色的湖面连成一线,一行白鹭扑棱直冲向天际,她一时看的呆了:“这里的落日好美。”
“汾水晚渡。”赵勋含笑道,“有次路过这里,无意间看见的。”
顾若离只觉得心一下子静下来,所有的不快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隔着一道墙,霍繁篓连一句话都不肯和她说,她昨晚心里确实难受,只是现在去想,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既然不想见她,就有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那么敏感好强的性子,既然当初说了一走两年,回来时他必定要光耀加身,现在不过才几个月,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好像心里的沉闷也随之消散。
其实无所谓,只要他安全的,好好的,就一切都不重要了。
再见面,他们还是朋友。
“心里舒服了?”赵勋也看着远处,晚霞映在他的眼中,红红的,好像没有像平时那么深不可测。
原来他是因为想让她散心,才带她来这里的,顾若离看着他笑道,“舒服了,疲惫尽散!”
赵勋就揉揉她的头,凝眉道:“真麻烦!”
顾若离失笑,推着他道:“你说话就说话,不动手行不行。”她的头发已经乱的像稻草了。
“不行。”赵勋看了她一眼,回身去马车上取了个垫子给她铺在地上,又取了茶壶摆上,拍了拍,“坐吧。”
顾若离笑着坐了下来,端着茶抱着腿看着落日发呆。
赵勋也没有说话,两人并肩坐着,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
顾若离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一切都离的好近,天那么蓝就在头顶,水那么青依在脚边,就连落日都散着温暖落在她心头,触手可及。
“赵远山。”许久以后,她看着前方声音低低的道,“开平卫有这样的落日吗。”
赵勋颔首,道:“有!”
顾若离就回头看着他,他就含笑道:“那边草原,比这里好看。”
“那你还带我来这里?”顾若离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被他不解风情的一说,顿时就没了兴致,“你去草原看就是。”
赵勋摇头,看着她道:“那里没有你,落日也不过是落日。”
那里的落日没有你,所以一切都稀松寻常,顾若离一怔面颊徐徐爬上绯红,她回头看着他,赵勋就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挑眉道:“想答应了?”
顾若离就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真想娶我?”
“你以为我喜欢看日落,还是闲着无事,骑马闲逛?”赵勋就一副你问的是傻问题的样子,顾若离抿着唇,道,“但是你想要的,我做不到,也不会改。”
赵勋皱眉没有说话。
“我就这样的人。”顾若离语气毫无转圜的余地,“不会躲在后宅只生孩子,也不会柔弱的依靠着谁求生求死,我喜欢行医,也喜欢和人平等的交往,我欣赏的人不管对方是男或是女,在我眼中都没有分别。”
“你喜欢我是你的权利,包括你一味的说着想要娶我。可是你却没有权利去改变我。除非我愿意,否则谁也没有资格强逼着我去改变。”话落,她拨弄着手里的茶盅,茶水早就凉了,黑色的茶叶沉在盅底,“我觉得,你喜欢的或许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人,这世上有没有这的女子我不知道,但是那一定不是我。”
赵勋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他从来没有细细的探究过,女人的心思原来会这么细腻,就连顾若离也会去在乎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这些重要吗?”他沉声道,“你我都要成亲,我们相处也很顺坦,为何要翻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来。”
这一次,换顾若离皱眉。
“往后我不纳妾,不留通房,你打理内宅生儿育女。只要平衡了便不就可以,何来你这些弯弯绕绕的理论。”赵勋伸手过去,顾若离就往后一躲,朝他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才不答应。你也不用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什么夜宵,什么日落,让你这样的人挖空了心思做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实在有损你的英明神武。”
“你什么意思。”赵勋望着她,审视着,顾若离淡淡一笑起身道,“还是那句话,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而我,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那个人。”
话落,她起身回了马车上,放了帘子,靠在车壁上静静坐着。
赵勋并没有跟过来,他凝眉坐了许久,才翻身上马,两个人踏着夜色静静的回了太原城中……雪盏和欢颜几人已经到了同福客栈,待车停下,顾若离下了车,回头看了眼赵勋径直进了大堂。
“小姐。”欢颜和雪盏迎了过来,又用余光扫了眼赵勋,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顾若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话落,她忽然就看到楼梯上下来一个人,她一愣喊道,“先生!”
“小丫头。”吴孝之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站在上面一副了然在胸的姿态,摇着扇子道,“许久不见,你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顾若离无言,笑着福了福,道:“先生何时来的?”她大概猜到,吴孝之应该是路过这里回京城,却得知赵勋要来,就在这里等他。
所以,赵勋要和吴孝之一起回京了吧。
她笑了笑去迎吴孝之。
“老夫等了你们四天了。”吴孝之苦恼的道,“要是你们再不来,这太原城都要被我走了一遍,实在太无趣了。”
顾若离失笑,看见赵勋进了门,她只当没有看见,就道:“先生身体可好?”
“你不说老夫还想不起来。”吴孝之就拉着她在座位上坐下,“相请不如偶遇,快给老夫扶个脉,瞧瞧还能活多久。”
顾若离坐在他对面,赵勋则在另一边落座,她笑着道:“您一定长命百岁。”话落,还是给他号了脉,顿了顿,道,“先生饮食无节,有些脾胃虚寒,是不是还偶有发作,饥饿时更觉疼痛?”
“似乎……还真有。”吴孝之笑着道,“给老夫开点药,老夫养养,太平盛世,怎么也要多活几年。”
顾若离应是,笑道:“稍后我就将方子给您,不过这病还是以养为主,先生还是要注意身体,少食多餐才是。”
“有神医就是好啊。”吴孝之哈哈一笑,转头去看赵勋,“将军黑面,是为何?”
顾若离端茶喝了一口,看了眼赵勋和吴孝之道:“我先上去梳洗,稍后再和先生说话。”
“去吧,去吧。”吴孝之笑着道,“一会周铮就会回来。”
都是熟人,顾若离笑着应是,带着两个丫头上了楼,蔡先安迎过来,低声道:“东家小姐,您看……还要我们送你去庆阳吗。”
一路上这么多人,而且就在下午,他还看到了周铮,那可练家子,他们几个合力也打不过的,更不用说赵勋了。
现在这趟镖,他们可有可无,毫无价值了。
“要的。”顾若离道,“我们要去庆阳,他们明天或许就折返回京了。”
原来如此,蔡先安点了点头,放了心道:“那我们去歇息了,东家小姐有事就唤我们。”
顾若离颔首,和欢颜回了房里,门一关欢颜就紧张的上下将她查看了一遍,见她没事才真正的放了心:“赵将军也真是的,做什么事前也不打个招呼。”
顾若离失笑,点着她额头道:“他要和你打招呼吗,打了招呼你要不愿意,他就不这么做了吗。”
“也对。”欢颜想了想,觉得顾若离有道理,不禁自己也笑了起来,“奴婢打水给您梳洗。”
顾若离将外衣脱了丢在桌子上,坐在桌边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又习惯性的去摸荷包,才想起来昨晚丢给霍繁篓了,她失笑摇了摇头,雪盏给她倒茶,低声道:“赵将军他们要回去了吗?”
“嗯。”顾若离猜测道,“他总不能真和我们去庆阳,朝中那么多事,也离不开他。”
雪盏哦了一声,松了口气,笑道:“那一会儿咱们是要下楼和他们一起用膳吗?”
“嗯。”顾若离点头,欢颜将水端了进来,她梳洗后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下了楼,刚一下去,就听到周铮亮如洪钟的声音,“霍大夫!”
吴孝之就用扇子打他:“什么霍大夫,叫顾大夫,或者县主也行啊。”
“哦,对对!”周铮哈哈一笑,道,“顾大夫。”
顾若离笑着下来,福了福道:“周大人。”她说着,朝桌子上看去,赵勋冷面坐在那边,吴孝之在他侧手位,桌子上已经上了菜,不过他们还没有动筷子。
“请坐。”周铮做出请的手势,顾若离就坐了下来,周铮在另外一边落座,道,“真没有想到,你就是庆阳顾氏的三小姐,难怪你的医术那么好。”
顾若离笑笑,周铮又道:“那天顾府走水我们去迟了,那时候你已经出来是吧,要是碰到我们就好了,你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了。”
那时候她对局势一点都不了解,更不知道赵勋此人,就算碰到了她也不可能贸贸然去求助。
“最后也碰到了。”顾若离含笑道,“还要多谢几位一路相助,要不然我也不会有今日。”
她说着,端了茶敬三人:“多谢!”
“客气什么。”周铮碰了碰杯,吴孝之也碰了一下,唯有赵勋坐着未动,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周铮就奇怪的看了眼赵勋,心里有些嘀咕,可是不敢说更不敢问,便只好和顾若离道,“要不是有你在,太上皇的病也不会这么快好,你和我们将军是互惠互利,说不上谢。”
吴孝之就啪的一声,隔着桌子瞧周铮的头,周铮反应极快,撇头就让开,怒道:“先生,你说话就说话,动手作甚。”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吴孝之眼睛咕噜噜一转,笑着和顾若离道,“你这次回庆阳准备待多久,是打算修葺祖宅?”
顾若离应是,回道:“约莫要一年,或许更久一些,等回去了再看。”又道,“到时候我们京城再聚,我再设宴请三位。”
“不回去,不回去。”吴孝之扫了眼赵勋,呵呵笑着,“急什么,老夫还想去庆阳看看呢,都许久没有回去了。”
顾若离愕然,想想又失笑。
赵勋不说话,又沉着脸,大家即便在聊天,气氛却还是压抑的很,顾若离吃了几口就辞了几人上楼去休息了。
赵勋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略皱了皱。
“将军。”顾若离一走,吴孝之就朝周铮挥了挥手,周铮识趣的走了,吴孝之就兴致高昂的看着赵勋,“您和小丫头吵架了?”
赵勋一个眼风扫过来,不冷不热的道:“我需要和他吵架?”
“不需要。”吴孝之立刻改口,“那怎么看着您们有些尴尬?”
赵勋没理他,起身道:“收拾一下,明早我们回庆阳。”她话说的那么绝,他若再跟着,就越发将她宠的无法无天了。
什么不愿意改,她就是她。
哪有女人像她这样的。
夫是妻钢,还反了天了!
“回去?”吴孝之立刻跟了上来,“您不是要送小丫头回庆阳的吗?你不准备娶她了?”
赵勋很不高兴,大步上了楼,吴孝之颠颠的跟在他身后,热情的道:“将军,您虽聪明,可对女人您却没有老夫了解,而且,小丫头又不是一般的女子,您不想和老夫聊聊?”
赵勋在桌边坐下来,四平八稳的看着他:“聊什么,她不愿意嫁给我。”
“你们都这样聊天的?”吴孝之吃惊的坐下来,看着赵勋,“小丫头也说的这么直白?”想想又觉得不意外,以顾若离的个性,恐怕将来婚事也会一五一十的摊在桌子上列出条款来。
“先生以为应该怎么说。”赵勋心情不好,看吴孝之就有些不顺眼,吴孝之就呵呵笑着,问道,“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呢。将军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说到性情他砸了砸嘴有点不大好意思吹捧,就改口道,“无论是容貌还是地位,世间女子岂有不爱慕的道理。他为何不愿意。”
赵勋喝了口茶,就将顾若离刚刚在汾水边说的话和他说了一遍。
吴孝之听的目瞪口呆。
“您不喜欢她?”他看着赵勋,赵勋就顿了顿,吴孝之就立刻明白了,赵勋连自己都没有全然弄明白自己的感情,就一头热的想要把顾若离拴住,偏偏那个小丫头和常人不同,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所以两个人就谈不拢了。
“以老夫对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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