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方朝阳又道:“这件事你早晚都要说,难不成你能瞒住一辈子。”
“朝阳。”樊氏喝道,“你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做什么。”
方朝阳根本无所谓,她笑了笑道:“敢做就得敢认。什么事说起来还要挑时候吗,我看你们就是心虚。”她说着,冷哼了一声。
“够了。”圣上猛然站起来,看着方朝阳一字一句问道:“他死了还是活了你当如何?为他报仇?”
方朝阳昂着头,目光肯定:“我当然要为他报仇。”方朝阳也忍不住打了趔趄,“一母同胞,你如何能下得去手!”
方朝阳说着,眼泪便顺着面颊落了下来。
顾若离手一抖,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心绪,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方朝阳哭。
“你太让我失望了。”圣上看着她,摇了摇头道,“你自小我疼你如至亲,到头来你就这么看待我的?”
方朝阳怒的抬手一扫,将手边的不知是花瓢还是梅瓶扫在了地上,砸的粉碎:“二哥待你亲,可你又是怎么对他的。当年他被形势所逼迫不得已,可是你呢,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又道,“你不用和我兜圈子,只要告诉他活着还是死了。”
她这话说的很重,圣上气的脸色发青。
“说够了没有。”樊氏也生了怒,喝道,“圣上既然说他还活着,那就还活着,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方朝阳指着众人:“失望?!”话落,眼泪也跟着落了了下来,她这话早晚都要说,不说她这辈子就是死,也闭不上眼睛,“到底是谁让谁失望!”
顾若离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圣上的脸色,就见他虽是生气,可却没有露出杀意,她暗暗松了口气。
“太后娘娘醒了。”顾若离一根一根的将针收回来,就见太后徐徐睁开眼睛,她微微一笑,问道,“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太后见是她,便笑了笑,道:“哀家没事了。”目光一扫,见一屋子的人,便和顾若离道,“扶哀家起来吧。”
顾若离应是。
方朝阳就忙擦了眼泪,跑到床边看着太后:“姑母,您怎么样。”
“哭什么。”太后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还死不了,你放心吧。”
方朝阳破涕为笑,她自小母亲便没了,父亲不曾再娶,她就被太后接到宫中来,太后对于她来说,比母亲还要重要。
这世上,若有什么让她牵挂的,放不下的,大概也只有太后和顾若离了。
“怎么能说不吉利的话。”方朝阳道,“您一定长命百岁。”
太后笑笑,握着她的手道:“哀家要是真到那天,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方朝阳又红了眼睛。
“替我管着你娘。”太后叹了口气,和顾若离道,“你比她懂事也乖巧,若是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管着她,别叫她闯祸。”
顾若离明白,太后怕是听到了方朝阳方才的话,她这么说,不过是替方朝阳向圣上和皇后解释罢了。
“好!”顾若离点头,拿了个迎枕放在太后身后垫着,就退在了一边。
太后就朝圣上看去,圣上看着太后喊道:“母后。”
“哀家没事,怎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太后看着自己的长子,眼中亦满是疼爱,“放心,哀家暂时死不了,得好好活着。”
圣上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尴尬。
“没事,没事,都放心啊。”太后笑呵呵的和樊氏以及荣王妃道,“都坐下,我正好也有话想和大家说说。”
众人应是,就坐了下来。
顾若离坐在末位,忍不住抬头朝对面看去,就看到赵勋冷沉着脸大刀阔斧的坐着,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眉梢一抬朝她看过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戾气。
怎么了?他们来前太后和他说了什么了,让他这么生气?
怎么连着看她的眼神都不对,恨不得一口吞了她似的,她又没有得罪他……顾若离忙收了视线,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内殿外,几位妇人尴尬的不得了,不由后悔跟着来,这一墙之隔,虽然看不到里头人的表情动作,可方朝阳方才的话大家可都听的一清二楚。
可都这个时候,她们要是走了,就会更加尴尬。
真的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好小声的说着话,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二夫人静静坐着,手中端着杯子,就在方才她几乎都要为方朝阳拍手称快了,这些话多说点才好,说的越多就会让她的处境越发艰难。
最好,连顾若离那点情分也折腾没了。
那到时候看她方朝阳还骄傲什么,得意什么。
邱嬷嬷从内殿一出来随即一惊,方才忙着太后的事,她还不知道这些夫人也跟着来了,她顿时拧了眉头训斥旁边的女官:“怎么她们来也不拦着一点?”
“她们是跟着皇后娘年一起的,奴婢以为是皇后娘娘允了的。”女官朝那边撇了一眼,“要不然,奴婢去请她们先去御花园?”
邱嬷嬷凝眉想了想摆手道:“我去吧。”话落,就笑着朝那边走了过去。
内殿中,太后喝了茶,觉得心头舒服了很多,方朝阳就在一边问道:“您方才和赵远山说什么了,惹了您这么生气。”
“也没说什么。”太后心里也觉得奇怪,她刚刚一提到让赵勋给赵凌和顾若离做冰人,赵勋就跟老虎被人摸了头似的,顿时就冷了脸满面的杀气。
骇的她都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
大喜的事,怎么就让他忽然变脸了。
赵凌早晚都要重娶太子妃,顾若离正好又合适,何乐而不为呢。
对赵勋的利益也没有多大的影响,以他的手段,他也不屑在后宅安插人手,拉拢姻亲巩固自己的权势。
可他就是没来由的,对她吼了一句:“荒谬,此事不要再提!”
她也生了急,怒道:“如何不行,你说来给哀家听听,是不是青云不行,他在金陵的被那个女人迷住了,以后都不娶太子妃了?这不是胡闹吗。”
赵勋没理她。
“远山。”太后语重心长的道,“祖母的心思也不瞒你,祖母老了,将来就怕家中无人照拂,静安县主毕竟朝阳的女儿,身上流着一半方家人的血脉,她若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赵勋就拂袖道:“你这是胡闹,没有我点头,此事不要再提。”
他居然说她胡闹,太后心头一气,便眼前一黑栽在罗汉床上。
太后此刻看着赵勋,便越发的狐疑,这孩子,是因为什么事才态度这么坚决的?
“哀家是想着,娇娇也年纪也不小了,就动了心思……”她话说了一半,忽然赵勋站了起来,连顾若离都惊了一跳,奇怪的看着他,就见他也转身过来,盯着她一副狼盯着块鲜肉似的,斩钉截铁的道:“娇娇和我情投意合,她的婚事,没有我点头,谁都不准插手。”
宛若头顶炸开的雷。
他的话一落,就听到接连哐当的瓷器落地的声音响起。
方朝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惊愕的看着赵勋没有反应过来。
荣王妃更是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去看看顾若离,他时候看上顾若离了?还情投意合!
梅念茹尴尬的道:“手滑了一下。”她说着,看着脚边的碎瓷片和裙子上的茶渍怔怔的发呆。
圣上和樊氏则是错愕,继而恍然明白了一般,两人神色微松,乐见其成的样子。
“你是说你和娇娇?”太后惊的不轻,猛然坐直了身子,“你什么时候和娇娇……所以你反对哀家赐婚?”
赵勋没有说话,但看着顾若离的视线却没有收。
答案很明显,他根本不打算遮掩。
太后的话又是掀了了波澜,樊氏问道:“母后,您说将娇娇许给青云?”
“哀家是有这个意思,娇娇又懂事又乖巧,性情也稳重。”她说着顿了顿,道,“虽说年纪小了一些,可多等两年也无妨。”
樊氏心头微动,倒是这个提议不错……只是赵勋和顾若离已经……
她不禁朝顾若离看去。
顾若离望着赵勋,一时间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气吧,可是他的本意是为了解决太后想要乱点鸳鸯谱的事,不气吧,可是他却趁火打劫,说不定马上就跟圣上求圣旨赐婚了也未可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非要自己冲在前头。
她一时间无语,心头五味杂陈。
而此时,在外殿中,诸位夫人正由邱嬷嬷引着出去,赵勋的话一传出来,众人几乎打了个趔趄。
什么意思,赵勋和顾若离两情相悦,还求赐婚。
这都哪儿跟哪儿,赵勋是什么人她们这里许多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实在再清楚不过了。
这么多年,除了和梅念茹那点传闻,他是什么婚事都拒绝的,大家还以为他真的对自己嫂嫂念念不完,没想到居然和顾若离……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众人一时间恍恍惚惚都回不了声。
二夫人亦是,扶着崔婧文的手一紧,抓着她的手臂低声问道:“我没有听错吧,赵远山这是求亲?”
“是!”崔婧文点了点头,虽不是求亲,可也差不多了。
没想到赵勋对顾若离还真的动了心,这太让人惊讶了。
二夫人抿着唇,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方朝阳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方才还骂赵勋,两人关系已经彻底没有转圜,没有想到赵勋不但不介意,还掉头就愿意喊她岳母了!
她凭什么,凭什么。
太后咳嗽了一声,又喝来一口茶,看着赵勋问道:“远山,你说的是真的?”
赵勋懒得解释,沉着声对顾若离招了招手,像招呼孩子一样,语气带着一丝诱哄,“娇娇过来。”
让她说,她说什么,说他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众人就都看着顾若离。
顾若离尴尬不已,她要说没有,那么就是赵勋撒谎,太后会不会还惦记着将她许给赵凌,可若她说是,那她是不是就真的要嫁给赵勋了?
虽说赵凌和赵勋若硬是选一个,她当然是选赵勋。
可说到底,她一个也不想想嫁,她也不想成亲。
“放屁!”忽然,方朝阳蹭的一下站起来,瞪着赵远山,“你想娶娇娇?我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做你的岳母,我告诉你,我们娇娇就是剃头入空门,也不会嫁给你。”
顾若离被惊了一跳,紧张的去看赵勋,他怕过来一刀将方朝阳砍了。
还好,赵勋只是冷着脸,并没有怒气攻心的样子,她暗暗松了口气。
那边荣王妃站了起来,不悦道:“朝阳,你说话留点口德,远山难不成还配不上娇娇。”
“我管他能不能配得上。”方朝阳一把抓住顾若离的手,“我女儿的婚事我做主,谁都没有资格掺和。”话落,又去看太后,“姑母,娇娇年纪还小,我不舍得把她嫁出去,她的婚事还是让我自己给她慢慢寻的好。”
她连太后都拒绝了。
“好了,好了。”太后一看事情和她预期的完全不同,就摆着手道,“这事就当我没有提过,远山和娇娇的事也暂时放一放,让朝阳自己去定吧。”
赵远山和顾若离不是不行,可这江山早晚是赵凌的,顾若离做皇后肯定要比镇国夫人好。
梅念茹松了口气,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端端正正的坐着。
樊氏和圣上对视一眼,两人各自心里都动了动。
不提就行了?赵勋当然不会就此了了。
“娇娇过来。”赵勋仿佛没有看到这房里,大家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乱的场景,柔声喊着顾若离,她尴尬的站起却没有过去,他也不怒含笑走过来,摸了摸她的手,一脸温柔的样子。
方朝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众人都看着赵勋,简直不认识了。
有多少年了,没有见赵勋露出这种柔和的表情来。
“她的婚事,你们谁都不准插手。”他说不快不慢,目光一扫,众人都怔住,“往后,她就是我的赵远山的人,不管生死!”
一副她就算死了,也是我赵远山的鬼,谁敢打她注意,就量量自己的能耐的样子。
方朝阳指着赵勋,太后也被气着,指着他道:“远山,你……”太不合规矩了,那有这样就私自把自己婚事定了的。
这孩子也太霸道不讲理了。
赵远山才懒得管,牵着顾若离的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方朝阳气的不行,提着裙子就要追上去,太后喊住她:“朝阳,这是在宫中,有什么话回去好好问问娇娇。”
赵勋为人霸道,他做的事不容人质疑,这儿时候追出去,还不定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更何况,今天宫里还请了那么多外命妇在。
“你去忙吧。”太后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和樊氏道,“别撂着那些个夫人太太们自己逛院子。”
樊氏点头应是。
顾若离被赵远山拖着手一路出了坤宁宫,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他们,一脸的惊讶和呆滞。
赵将军这是怎么了?
静安县主得罪他了?可这又不像啊。
“赵远山。”顾若离低声道,“好了,都出来了你不用演戏了。”
赵勋停下来转头看着她,顾若离指了指自己的手:“疼……”赵勋就松了松,却没有放开,顾若离道,“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我也没有想到太后会动这个心思。”她想抽手出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赵勋就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今天谁给你打扮的?”
“啊?”顾若离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回道,“我身边的丫头,怎么了?”
赵勋就不悦道:“心术不正的丫头留了何用,卖了!”这个丫头,进了一趟宫,就惹出赐婚的事情来,往后再出去走动,还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事情,赐婚……
赵凌!
他咬牙切齿的道:“往后不准再打扮的这么花俏。”
这人也太霸道了,顾若离错愕道:“这跟我穿什么衣服有关系吗。”又道,“赐婚的事太后既然说了不提了,就应该没有事了,你也不准掺和了。”
“谁说不提了。”赵勋一字一句道,“不但要提,还要认认真真的提。”
顾若离现在绝对相信,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往后她想在京城嫁出去,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她看着赵勋,忽然就动了心思,夏天虽上路比较热,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一个人轻车从简七月就能到庆阳,正好动工修建宅子,再好不过了。
这京城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你挑个日子。”赵勋望着她凝眉道,“五月还是六月?”他一个也不想等,娶了放在家里,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顾若离暴躁的不得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不知道尊重别人吗。”
“所以让你挑日子。”赵勋觉得他已经在退让了,“五月还是六月?”
顾若离抬脚就踢:“你神经病吧。”踢了一脚不解气,又踢了一脚,“神经病,我不嫁!”
赵勋纹丝不动,眯着眼睛一副要将她吃了的样子:“不嫁我,难道想嫁赵青云?”
“你神经病吗,我谁都不嫁。”顾若离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你没有事情做了吗,堂堂的镇国将军,事务不断,你就整天儿女情长?”
赵勋看着她,咬牙切齿的道:“没心思。”他要有心思做别的事,就不会磨在这件事上了。
顾若离目瞪口呆。
走,走,她明天就走,立刻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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