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庭烦躁的低喝一声,抬头看着金福顺,他知道圣旨后面还有别的没有读。
“霍大夫!”金福顺想说什么,顿了顿,还是拿了方帕子递过去,“快别哭了,仔细伤着眼睛,一会儿圣上可就要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顾若离接了帕子,点了点头:“耽误你功夫了,我没事!”低头擦了眼泪。
她太失态了,顾若离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绪。
“没出息。”方朝阳点了点她的额头,抢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哭的丑死了。”
顾若离嗯了一声,任由她擦好了脸,这才抬头看着金福顺,点了点头。
“顾氏三女若离,医术修为高深,先救治延州大头瘟疫,后又治了朕的重病,若没有她恐朕早已登极乐。”金福顺一顿又道,“此恩此情,朕铭感五内,无以为报,今敕封顾氏若离为静安县主,封合水为封地,享百世供奉,京中医馆合安堂,特赐名为顾氏合安堂药局,钦此!”
药局,都是朝廷设在民间的衙署,但此刻,合安堂在前,药局在后,圣上这是以朝廷的名义对合安堂的肯定。
“霍大夫,恭喜恭喜!”金福顺一时改不了口,“不对,是静安县主,往后便是喊大夫也得喊顾大夫才对。”
顾若离含笑道:“金公公随便称呼,只要顺口,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罢了。”
“成。霍大夫,快来接旨吧。”又指着身后一溜排的內侍,“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还特意交待杂家,等过几日接你去宫中小住几日。”
顾若离起身,走过去双手接了旨,叩谢道:“臣女叩谢圣恩。”
金福顺扶她起来,哈哈笑道:“静安县主,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那养身的方子……”
“今晚就写。”顾若离笑着道,“改日去宫中便双手奉上。”
“好叻,那杂家可就等着了。”金福顺笑的眉飞色舞,又回头指挥着內侍,“把东西给县主送进去。”
李妈妈楞了好半天,直到金福顺说把东西送进去才幡然醒过来:“哦,奴婢引路,各位公公这边请……”她跌跌撞撞,像是在做梦一样。
金福顺和顾若离说着宫里的事。
方朝阳已经站了起来,抱着手臂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嘴角越翘越高……
圣旨里半句没提她,就表示圣上这是放她一马了。
她虽然不在乎,可却觉得骄傲,这都是因为她的女儿,若非顾若离,圣上怎么可能还留着她!
她凭着一己之力,给顾氏报仇正名,又给自己得了一个县主的封赏,还保了她的性命。
看来,她还是小看这个女儿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方朝阳轻笑,眉梢高高的扬着,一扫方才的阴沉,傲然的扫了一眼崔家人。
崔家的人还跪着,崔延庭呆呆的,脑子里不停重复着圣旨里的话,咀嚼着,半天却怎么也吞不下去。
什么顾氏三女医术高深,什么霍大夫,什么救了圣上,什么县主?!
到底怎么回事。
他想不明白,脸上宛若打翻了颜料瓶,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什么县主。”崔婧语惊叫一声,大声质问道,“什么县主,为什么要封她做县主?”
她的声音又高又突兀,金福顺也是一愣,瞬间就看出来她的意思,便嘴角一勾挥了拂尘道:“崔小姐,不封霍大夫难道要封你,你和杂家说说,你都立了什么功?”
崔婧语愕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张大了嘴巴,摇着头道指着顾若离道:“你喊她什么,霍大夫?”
“嗯。”金福顺道,“霍大夫就是静安县主,难道你不知道啊,啧啧……可见一家子姐妹,也有眼红气不顺的啊。”
金福顺的意思,大名鼎鼎的霍大夫就是顾若离,而顾若离治好了圣上的病,所以才封了县主……怎么会这样,不是要打杀的吗,不是要关进天牢的吗,为什么突然反了过来,崔婧语手抖着,指着顾若离,:“你……”随即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她倒了,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去扶她,大家都没有从方才的事情中消化过来。
二夫人呢喃,重复着道:“这么说,太上皇的病是霍大夫治好的,而霍大夫就是顾若离?”她说着,不敢置信,又去看崔延孝,“二爷,我没有听错吧。”
崔延孝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闻言沉沉的点了点头。
二夫人一下子抓着他的手臂,身体晃了晃才没有让自己出丑,她好久才稳住了情绪,木然的抬头去看方朝阳……她不但没有被薅了郡主的封号,居然女儿还封了县主,不但如此,她还对圣上有救命之恩。
怎么会这样。
她隐忍了三年,百般辛苦,终于等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能将方朝阳踩在脚底,看着她匍匐求饶命丧黄泉,她想要仰天长笑啊,她终于扬眉吐气了……可是这口气现在却吐不出来了。
被压在了胸口。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服,凭什么。
二夫人紧紧的盯着方朝阳,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方朝阳亦看着她,眉梢一挑,微微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二夫人的肩膀,道:“有的人命贱,这一辈子都是贱的,比如你!”
“方朝阳!”二夫人大喝一声,方朝阳抬手就给她一巴掌,冷笑道,“三年前我就和说过,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人,或许有但绝对不是你,因为……你不配!”
二夫人瞪大了眼睛,捂着脸眼眸猩红的看着她,崔延孝也蹭的一下站起来,怒道:“方朝阳,你不要太过分了。”
“你才知道我过分?”方朝阳挑眉,冷笑道,“我还有更过分的,要不要看一看。”
崔延孝握着拳头,忍的很辛苦。
“你得意什么。”二夫人冷笑着看着她,“保住了郡主之位又如何,没有你的女儿,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说话,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她知道方朝阳一向清高骄傲,让别人护着她,就算是太后来了,她也不会高兴。
“我有什么可耻的。”方朝阳就跟看笑话一般看着她,嗤笑道:“女儿是我生的,她有本事也是我女儿。要不你你也生一个看看!”话落,拂袖转身。
二夫人一口血从心口蹿了上来,盯着崔延庭喊道:“大哥,你聋了吗。”
崔延庭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婉儿。”崔延孝握着二夫人的手,柔声道,“你别和这种人置气,我们回去。”
二夫人猛然推开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你别碰我。都是疯子,你们都疯子!”她撺掇兄长拼了全族人的性命去为圣上效力,到头来,却不及一个小丫头来的重要。
“她犯了那么大的错,居然就这么轻易饶了,还县主,还霍大夫……”
她站不稳,就如喝了三斤白酒一般,摇摇晃晃的碎碎念着。
崔延孝和一脸懵懂的崔甫扶着她
崔婧文攥着拳头,垂着头慢慢站起来,又喊彩娟将崔婧语扶起来,她走到顾若离面前,含笑着,淡淡的道:“恭喜三妹妹封了县主,往后家中可更是热闹了,便是我们姐妹面上也有光。”
顾若离心头惊讶,没有想到崔婧文会上来说这番话,便是二夫人也是失了态,而她却还能神情自如……
“多谢二姐。”顾若离暗暗惊叹,她若非真的纯朴单纯,便就是心思深的让人难以估测。
崔婧文笑笑:“四妹有些不适,我先让人送她回去休息。”她说着,和金福顺点了点头,带着崔婧语往自己院子里,路过崔岩时,她低声道,“茂燊,你身体不好快起来。”
崔岩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顾若离,那日在合安堂的一幕幕涌上了心头。
没想到,她就是霍大夫!
她居然就是霍大夫,怎么会……
难怪她天天在外面,难怪霍繁篓和张丙中都在合安堂,原来她就是霍大夫。崔岩看着顾若离,满面复杂。
“杂家还要回去复命。”金福顺扫了一眼崔延庭,和顾若离道,“宫中好多事,都脱不开身,瞧我这两天可是瘦了不少吧。”
顾若离点头,道:“等你歇了我开方子你补一补,定能将瘦了的再补回来。”
“有劳县主了。”金福顺抱拳,“告辞,告辞!”话落,又和崔延庭略抱了抱拳,“伯爷,告辞!”话落,带着內侍慢慢往外走,崔延庭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顾若离,跟着走着道,“金公公,我们送你。”
崔延庭看了眼崔岩,崔岩才脚步不稳的爬起来,跟着去送金福顺。
顾若离回头,三夫人和崔延福,见她看过来三夫人高兴的道:“娇娇,你的脸……还有你怎么是霍大夫了。”
“三婶。”顾若离回道,“当初顾家出事时,我不敢暴露,只得隐姓埋名,所以才有霍大夫的称呼。”
三夫人其实不关心她是怎么是霍大夫,重要的是她是霍大夫,那个名动京城的霍大夫。
如今更是静安县主了。
她们母女不但没有倒,而且还多了一个县主,她高兴的只差手舞足蹈,担心了两夜,寝食不安后,居然等到这样的结果。
实在太惊喜了。
“阿弥陀佛。”三夫人满口念着菩萨,又看着顾若离,又激动的和方朝阳道,“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是庶女出身,虽娘家的势力不小,且还有个嫡姐是荣王妃。
可是那些都和她一个庶女没有关系,她靠的只有自己,没有人会将她放在眼里帮她一把。
所以,方朝阳来了以后她就高兴起来,这个人性子直没有勾心斗角,她高兴不高兴都挂在脸上,一眼明了,真的是让她太高兴了。
这几年,她没有走错路,更没有吃亏,如今更是赚大了。
“我……我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做饭。”三夫人手脚都没有地方放,“我们娇娇这么好看,又是县主了,以后咱们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踏平了。”
方朝阳看着顾若离的脸挑了挑眉,眼底露出骄傲之色。
“三爷,我们去厨房,我今儿要亲自下厨。”三夫人说着,拉着崔延福就走了。
顾若离失笑,她才说了一句,三夫人就自说自话的,不等她再开口人就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刚才回来在车上是一句没有说。”方朝阳挑眸看着她,捏着她的脸:“什么事都瞒着我,开心是不是?”
顾若离抿唇笑着。
院后,李妈妈将菊容堵在了小门,菊容惊恐的看着她,道:“你……你想干什么。”
“小蹄子!”李妈妈抬手就是一巴掌,道,“奶都没断,也敢在我面前横,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话落,又扇了两个耳光。
菊容骇的跪在地上,郡主还是郡主,不但如此还多了一个县主……她得罪了李妈妈,一会儿就算他们将她卖了,也不奇怪。
“妈妈我错了,求妈妈饶命。”菊容抱着李妈妈的腿,“我年纪小不懂事,求妈妈饶了奴婢这回。”
李妈妈啐了一口,指着她的脸就道:“想要见风使舵,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蠢货!”话落,一脚将她踢开。
菊容连滚带爬的起来,逃也似的出了院子。
顾若离和方朝阳站在院子里,后者直皱眉,喊道:“马玉婉!”
正由崔延孝扶着往家去的二夫人猛然停下来,就听到方朝阳在她身后不远处道:“给你半个时辰,将我院子里的丫头亲自送回来,若是少了一个,你就来我院中顶了。”
二夫人浑身一怔,一家人气的直挺挺的站在那边。
纵然再不服,可他们现在也不敢拿她们怎么样,圣上头一个封顾若离,就可见她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当朝的红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去斗。
二夫人颤抖着,回道:“是!”方朝阳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马玉婉枉为人。
“还有。”方朝阳睨着她的背影,丝毫没有半分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自觉:“顺便去告诉崔婧语,让她给我滚过来收拾好,否则就给自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她是她母亲,不高兴了还真就能将她送庙里去。
“走!”二夫人加快了步子,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待着,逃也似的走了。
“李妈妈。”方朝阳笑了笑,抚了抚鬓角,“端个椅子给我,今儿心情好,我就坐这儿瞧着了!”
李妈妈眉笑颜开的应着,忙去端了两把椅子摆在屋檐下,方朝阳过去坐下,李妈妈又和顾若离道:“三小姐,您累了一天了,快坐会儿。”
“好。”顾若离过去坐下来,李妈妈低声问道,“您……您真的是霍大夫?”
顾若离笑了起来,颔首道:“要不,我给您请个脉?”
“不……不用,使不得。”李妈妈笑着摆手,又红了眼睛,拿衣角蒙着脸道,“奴婢胆战心惊的过了三天,以为这回是死定了,却没有想到峰回路转,我们三小姐这般有能耐,奴婢真是太高兴了。”话落,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得了,得了。”方朝阳指着李妈妈,“就这点出息!”
李妈妈嗔怪的看着方朝阳,哽咽的道:“奴婢可不听郡主的,往后奴婢就听三小姐的了,她可比您沉稳多了。”
方朝阳瞪眼,却又生不起来气,李妈妈笑着道:“那……那咱们还搬吗?”
“搬什么,刚刚我不高兴,现在又高兴了。”方朝阳笑了笑,靠在椅子上,“我是主母,自然要住在这里。”
和她撕破脸,那就比比谁更有能耐好了,她方朝阳这辈子还没怕过谁。
李妈妈掩面笑了起来。
“母亲。”院门口,崔婧文走了进来,“语儿她身体不好,我代她来收拾院子。”
方朝阳皱眉还要再说,顾若离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
方朝阳就靠在椅子上,嫌弃的道:“手脚快点,看着就讨厌。”
崔婧文应了一声是,蹲在地上一件一件捡着,连翘几次想上来帮忙,却被她拦着了,院子里又杂又乱她一样一样的摆在框子里,身形又单薄又悲悯的样子。
“三小姐。”忽然,院子门口跑进来七八个丫头,领头的欢颜一把将连翘推开,冲着顾若离跑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雪盏也跑了过来,拉着她的衣袖,轻轻哭着。
“好了,都别哭了。”顾若离问道,“你们都关在哪里了?”这么快,就表示二夫人还没有将人卖掉。
欢颜就哭着道:“把我们关在外院的马厩里了,您闻闻,奴婢身上还有股马骚味。”说着抖了抖衣衫。
顾若离笑了起来,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几个丫头没有受苦。
“郡主。”秋香带着院子里的丫头在下面磕头,方朝阳颔首道,“一会儿自己去领五个板子,没用的东西,任由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
秋香应是,心头苦笑,她们是奴婢哪敢还手。
不过郡主和三小姐没事了,以后她们还是正院的丫头,她又看了眼崔婧文,心头立刻明了……
以后,她们还能在家里横着走了。
“院子里怎么了。”欢颜惊讶的看着崔婧文在收拾,“大小姐她……”
顾若离摇了摇头,道:“一会儿再说。”
几个丫头就没有再问。
“母亲。”崔婧文站拉起来,因为蹲的太久她不由晃了晃,稳住了身子柔声道,“这些都脏了,我送去洗衣房,洗干净了再给您送回来。”
方朝阳睨着她,挑眉道:“好啊。不过旁人洗的我不放心,你和语儿也当孝敬我一回了,洗好给我送来。”
崔婧文一怔,垂着头应是,带着丫头抬着几打框子的东西走了。
“娘。”顾若离无奈的看着方朝阳,方朝阳却是站了起来,道,“不要劝我,我又不是今天第一天这样,要是不习惯就给我忍着。”话落,摔了帘子去了暖阁。
“郡主的脾气改不了。”李妈妈立刻劝着顾若离,“三小姐您多多包容。”
顾若离叹气,看着李妈妈道:“郡主饿了,妈妈摆膳吧。”
“奴婢去。”欢颜跳了起来,神采飞扬的,“奴婢要去院子里转一圈……”话落,一溜烟的跑了。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表妹。”杨清辉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她,顾若离站了起来,“杨公子。”她将圣旨交给李妈妈,供在正厅的供案上,自己去了院门口。
杨清辉打量着她的脸,忽然就想到了小的时候,他在药房里看到的那副画面……
那个小姑娘的容颜渐渐和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慢慢重叠。
她的脸,果然是假的啊。
看着慢慢走近的顾若离,抱了他心头微跳,好半晌才回神过来,惊觉自己失态,掩饰的抱拳笑道:“恭喜县主,得偿所愿!”
“你这是打趣我。”顾若离笑着道,“不过得偿所愿是真的!”
这半年来,她无时不刻不念着这件事。
杨清辉替她高兴,想到方才她跪在正院中哭的样子,不由也心头微酸,道:“以后,你还留在京城吗?”
“暂时不走。”她说着回头看了眼暖阁,低声道,“郡主的性子,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里。”
看来,母女两人和好了啊,杨清辉笑着点头。
“杨大人是不是要来京中复职了?”顾若离想到了杨文雍,“那杨前辈回来吗?”
杨清辉现在还不知道,他回道:“圣旨未下,估摸着要再等一等。”他话落,就看到崔岩的小厮琉璃跑了过来,“表少爷……”
“怎么了?”杨清辉回头,琉璃骤然看到顾若离,愣了一愣,抱拳行了礼,“小的参见县主。”
顾若离还不适应这个称呼,闻言点了点头。
“表少爷。”琉璃拉着杨清辉的手臂,拢着声音在他耳边道,“大……大少爷疼的晕过去了……”
杨清辉凝眉,询问的看着琉璃,琉璃就快速的扫了眼顾若离,解释道:“估摸着,是刚才受了刺激,回去就疼的厉害了。”
杨清辉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