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王世充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幽州长史之位,就交给前兵部尚书,益州总管府长史,平昌郡公元岩的长子,给事郎元弘嗣吧。”
三天之后,两仪殿内。杨坚正伏案批阅着公文,面前跪着一个白白净净,愁眉苦脸,留着三缕鼠须,三十多岁的年青人。
杨坚批完手中的一份公文,叹了口气:“元卿啊,幽州又不是龙潭虎穴,燕荣也不是地府阎罗,让你由五品的给事中升到从四品的幽州长史,这可是超格提拔啊,想你父亲元岩,当年也只是官居益州总管府长史,虽然他是以正三品的尚书职务临时兼任,但也以说是封疆大吏了,你年纪轻轻就赶上了当年父亲的职务,不感恩戴德,怎么还推三阻四呢?”
那年轻人正是给事郎元弘嗣,前天刚听到越国公杨素保举自己当幽州长史的时候,高兴得手舞足蹈,只是自从昨天晚上时任民部侍郎的裴世矩来他家拜访了一下,跟他宣传了一下燕荣的光荣事迹后,他就吓得一晚上没睡着觉,今天一早就跑到杨坚批阅公文的两仪殿,宁可辞官也不愿意去幽州。
听到杨坚这样说了,元弘嗣抬起头,抹了抹眼泪,说道:“陛下,非是臣不愿意尽心于王事,实在是落丛郡公的酷虐,天下尽人皆知,臣自幼文弱,他又最见不得读书人,臣这一去,真的会被他折辱,就连小命也不保啊!”
杨坚不高兴地把笔重重地往桌上一顿:“元卿,你怎么可以这样出口诬蔑一位战功赫赫的朝廷大将?燕总管是什么人,朕还不清楚吗?他虽然行事有些刚烈,但多年来治理幽州,盗匪绝迹,秩序井然,如果真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又怎么可能幽州会太平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没有人上京鸣冤告状?”
元弘嗣咬了咬牙,心一横,抗声道:“陛下啊,所谓天高皇帝远,幽州地处边关,离京千里之外,消息隔绝,燕总管在那里当了十几年的总管了,俨然已成独立王国,他在那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又怎么有人敢告发呢?”
杨坚也有些生气了,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元给事,你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大兴,又怎么知道幽州的事呢?难道你一个小小的给事郎,能比朕每年派出巡视各地的巡察使们还要清楚各地的事情?”
元弘嗣垂泪道:“陛下,您派去各地的巡视官员,多数不过是七八品的低级官,而各大州的总管,不是各位亲王,就是位高权重的柱国大将军,手眼通天,在天使到来之前自然会把表面文章作好,当年臣的先父在益州的任上前后,蜀王殿下曾经有过不少不法行为,不也是给蒙混过关了吗?”
杨坚想起杨秀的不成器,心中就是一阵气愤,但觉得元弘嗣所言也有些许道理。一时沉吟不语。
元弘嗣一看杨坚有些被说动了,赶快继续说道:“陛下,下官职务低微,又是读书人出身。到了幽州也无法象先父那样镇住位高权重的燕总管,您还是另选贤明去吧。”
杨坚看了元弘嗣一眼,冷冷地说道:“元弘嗣,你的父亲有宰辅之材,却为了代朕教导蜀王。甘心屈就于益州蜀王府总管之职长达七年,最后积劳成疾,卒官于任上,比起为国呕心沥血的父亲,你今天却在这里中伤大臣于前,推三阻四于后,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元弘嗣一看杨坚动怒,连忙磕起头来,连声道:“臣万万不敢啊。”
杨坚继续说道:“元给事,你说燕总管横行不法。可有人证物证?”
元弘嗣抬起头,面有难色:“这都是臣听来的。没有证据。”
杨坚重重地“哼”了一声:“既然你说了燕总管横行不法,为官酷虐,那你就以长史身份去调查一番吧,如果确有此事,那朕就会重重地赏你,而且你不是说燕总管会凌辱你吗?那朕这就下一道旨意,如果你有过失,燕总管要处罚你,杖十下以上的刑罚。都必须上报给朕,朕要亲自批准了才许执行,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受欺负了,如何?”
元弘嗣心下稍宽。但想想还是不对劲,正待开口再辯解,一抬头,却撞上了杨坚那冷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只能低头说道:“臣领旨谢恩。”
杨坚转头对着身边站着的太监安遂家说道:“春福。让内史省拟旨,封给事郎元弘嗣为幽州长史,兵部驾部司员外郎王世充为幽州副长史,旨意即刻下达,明天出发上任。另加一句,元弘嗣受杖刑十下以上的处罚,幽州总管燕荣必须上报!”
安遂家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诺!”
一个月后,幽州的治所蓟城的总管府大堂上,黑脸虬髯,眼如铜铃,鹰眉狮口,状若金钢的总管燕荣,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堂的主位之上,两侧都站着全身盔甲的刀斧手,个个威风凛凛,恶狠狠地盯着堂上站着的两名身穿大红官袍的官员。
隔壁的副堂之上,传来一声声被大刑伺候的犯人们的惨叫声,还有声声大板子打到皮肉的那种“啪啪啪”的声音,每一下都吓得元弘嗣脸色发白,不停地哆嗦。而站在他身边的王世充倒是神情自若,似乎早已经见识过这种下马威。
燕荣的声音活象打雷,如同雄狮怒吼:“二位,千里而来我幽州,一路辛苦了,请问现在圣上龙体如何?”
元弘嗣的牙齿都在打战,已经六月天了,他头上的冷汗却是不停地冒出,一边掏出手巾擦汗,一边挤出丝笑容:“燕总,总管,圣,圣上龙,龙马精神,好,好得很,送,送臣来时,还,还到了十里,十里长亭外,为,为臣饯,饯行呢。”
燕荣重重地一拍桌上的惊堂木,眉毛倒竖起来:“元弘嗣,你可真是口甜舌滑,圣上送你一个长史上任,会送到十里长亭?就是每回送我燕荣回总管任上,也不过是内殿置酒罢了,你比我燕荣还重要?”
元弘嗣给吓得面无人色,嘴唇直哆嗦,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身边的王世充却是微微一笑:“燕总管,元长史没有说谎,那天圣上是送启民可汗出城前往塞外,这才十里长亭相送,我二人也正好是那天出京,顺便沾了个光罢了。”
燕荣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转向了王世充:“你就是那个近年来南征北战的王世充?”
王世充面不改色,谦恭地说道:“下官只不过跟着几位大帅混了点功劳而已,谈不上有什么本事,哪里比得上燕总管北击突厥,南平三吴,建立的盖世功勋呢?下官做梦也想有向总管讨教的机会,这次终于能圆这个梦了。”
燕荣哈哈大笑:“王副长史,你实在是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上战场,刀头舔血的军人,不用象那些白脸文官那样酸来酸去的,有话直说就行。”他扭头看了元弘嗣一眼,脸一沉,喝道:“元长史,你远来辛苦,先下去歇息吧,本总管还想和王副长史聊聊这次平定突厥之战的经过。”
元弘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向着燕荣连连行了两个礼,如逢大赦般地退下。燕荣的鼻子里重重地出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元岩也算得上是一世英雄了,怎么有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元尚书长年身在异地为官,元公子在家中长大,所以不象一般的武将世家那样从小严格要求吧。不过元长史的文才,那是很不错的,在京城的时候办事也算干练,圣上和高仆射,杨仆射他们也是看中了这点,合议之后才让他来这里帮您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