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你怎么这样啊 !”王灿打断我,“昨天不是你说的,你想飞,可是没条件飞么 !这都给你安排好了,你怎么又了呢 !啊?程、羽、蒙?”
我一愣,心里有那么一点感动,但这种感动又带着一种解释不清的无力感 :“王灿 ……我说的那个飞,不是真的就得飞出去,那……那是种形容 ……”
我边解释,边看着王灿的表情从困惑变成失落,在他的脸色彻底变成委屈之前,我心一横,牙一咬 :“算了 !不就是滑翔么,又不是跳崖,飞!钱别白花 !”
最后,只有我,王灿和李热血决定滑翔,其他人表示可以坐在原地帮我们拍照,我和王灿反复地问李热血 :“你确定不会飞着飞着吐了吧 ?”李热血眼神呆滞,但动作坚定地点头 :“不会的,放心吧。”
因为是第一次玩,所以我们三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教练指导我们的动作,本来心里就有点儿打哆嗦了,教练的几句话又加剧了紧张的气氛,教练说 :“一会儿起飞时,一定要身体笔直地跳出悬崖,不要因为害怕而把身体缩起来,一定要身体笔直,不然的话,你一蜷缩身体,伞就撑不起来,我们就会挂在那里,很危险。”
我听完更害怕了,谁知道到时候一条件反射,我会不会腿一软,身体就缩起来呢 ?就算背着滑翔伞,可这也是跳崖啊。
背着伞站到悬崖边时,我的腿开始抖,精神高度紧张,紧张到眼前的景物看起来都有点儿模糊了,我只盼着这个过程赶快过去,闭着眼不管不顾地冲出去,赶紧飞,飞完了才能脚踏实地地把心揣回肚子里,抱着这个念头,从背上伞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像复读机一样不停地问教练 : “什么时候往前冲 ?什么时候往前冲 ?我现在就冲吧别耽误时间了 !”
教练面对我神经质的催促,从耐心地让我稍等,到面带神秘的微笑不再回答,在我自己都问得有点儿神志不清的时候,教练突然凑到我耳边,很慢、很认真地说 : “不管你有多着急,或者你有多害怕,我们现在都不能往前冲,冲出去也没用,飞不起来的,现在的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风来。”
愣了一下,在愣着的几秒钟里,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撞开了,那些积郁了很久的东西。
“等风来 ?”
教练点点头 :“如果想飞起来的话,只有勇气往前冲,是不够的,我们得停下来,什么都不要想,让自己清空,只是等风来。”
只是等风来。
我知道教练是在告诉我滑翔伞的入门知识,但这 “等风来 ”三个字,却毫无征兆地让我眼眶一热。
我突然不害怕了,我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么久以来,其实我一直是背着全部身家在路上冲刺的状态,我以为只要自己跑得够快,就总能飞起来,就像现在。
一路横冲直撞看不到起飞点,但又逼自己相信确实有那么一个地方存在,我一路跑一路扔,扔掉所有我觉得用不上的东西,比如自尊比如信仰比如毫无用处的自我比如多此一举的倔强,我告诉自己要轻装简行要孤注一掷,必须舍下些什么才能安全起飞才能成全梦想,但我扔掉的这些东西,却一直像条重情义的狗一样紧紧追在我身后,我逼自己别回头,逼自己别在乎,逼自己不去想我抛弃了这么多可为什么别人还是对我这么冷落这么漠然这么你存在不存在都两可,但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明白,没人逼我扔掉些什么,是我自己逼我这么做,我那么需要别人看得起我,是因为我看不起自己了,说着不想说的话,做着不想做的事,已经气喘吁吁但还是逼自己加速再加速,无非是因为前路太远,我怕我松懈一秒钟就会被罚出赛道外,害怕自己脚步一停就前功尽弃再也没有能力飞起来,可是在筋疲力尽气力用完两眼发黑的时候,我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要告诉自己 :
等等,先等风来。
四周一片寂静,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
教练指着我对面山坡上的树林 :“看着它们,看着它们树叶的摆动,那就是风。”
当树叶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时,当树叶发出悦耳的摩擦声时,教练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风来了,飞吧。”
我点点头,深呼吸,身体笔直地迎着风冲了出去,我身后,王灿和李热血也大喊着冲了下来。
当我们飞上天空后,风托着我们,随着气流,缓慢地上下盘旋,真的就像鸟一样。
飞到最高的地方,风变得很大,是实实在在地撞在身上,从耳边呼啸着掠过,我看着脚下的河流、农田和山谷,想象着自己置身其中,会是一个多微小的黑点,肉眼可不可见,我张开双臂,想象着自己能把风抱个满怀。
不远处,王灿在空中大喊着问我 :“开心吗 ?”
我冲他竖起大拇指,不知道脸上的笑他能不能看到。
“程羽蒙 !你的愿望实现了,以后,就做回程天爽吧 !”王灿飞到我正前方,转身,笑得龇牙咧嘴地看着我,这样对我说。
在呼啸的风声中,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作为程羽蒙,在尼泊尔发生的故事,到此为止。
但程天爽的故事,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