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已经琢磨很多天了,即便是没有孙铭战死这件事儿,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翻越焉支山,穿插到浑邪王等人的后方,于运动中在屡出重拳,打的浑邪王等人晕头转向,让他们摸不准自己的行动,最后在毕其一役,攻打西城,这就是他的战略!
周兴有些浑浑噩噩的站起身,去传达霍去病的军令了,但在周兴离开之前,霍去病叫住了他,下达了最后一条军令。
“命赵破奴率军八百,即刻出发,前往孙铭战死之地,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要替本将把孙铭和那两个兄弟的尸体抢回来。”
说到这里,霍去病攥紧了自己的双拳,英俊的五官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成了一团,“活着他们不能跟我回到家乡,死,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做他乡的孤魂野鬼。”
“诺。”
满脸泪痕的周兴出去传达霍去病的军令,而霍去病在他走后,又一屁股的坐在了地上,他就这么一直坐在帅帐中的黄土上,一言不发。
其实,刚刚他本来是想亲自带人去抢尸体的,但.......不行,他是大军的主帅,不能这么肆意妄为,所以他派了赵破奴去。
坐在地上的霍去病,脑袋开始飞速旋转了起来,脑海中回想起不久前钱明光从自己面前疯癫跑过的模样,想着他那一身干净的甲胄,想着他腰间没有战刀的刀鞘,最后霍去病想到了钱明光脸上无助,惊恐,痛不欲生的表情。
想到了这些,霍去病顿时明白了很多,他好像知道钱明光为什么发狂了。
唉......霍去病仰起了下巴,不由一声长叹,“希望不要是自己猜测的那般。”
.......
一件普通汉军将士所休息的营帐中
阳光透过帐篷,照射了进来,整座营帐的布置很简洁,只有几张床榻,还有......蹲在角落中,抱头痛哭的那道身影。
在两分钟前,这里的原主人,正在休息的五名汉军士卒被一名突来的访客,用一种极为野蛮赶了出来,现在这里,只属于一人,属于那个刚刚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孩子。
营帐的最右边角落中,钱明光双腿并拢蹲在这里,一双大手痛苦不堪的捂着自己的脑袋,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流下,那无助的神色,那痛哭流涕的模样,看得人心碎不已。
在经过了前几日的思考之后,钱明光几乎已经放下了自己心中的罪恶和负担,所以今天一大早,他便和孙铭还有两名斥候去焉支山附近探查敌情和地形,这一路上,钱明光的表现非常好,侦查敌情,记录敌军的分布,每一项任务他都做的很到位,而那张一直郁郁寡欢,愁云惨淡的脸上,也终于挂上了一抹笑意。
可就在他们侦查好了地形和敌情,准备返回大营时,意外发生了,两侧的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二十多名驾马而来,手持弯刀的匈奴骑兵,孙铭一见有匈奴人,没有犹豫,立刻带着钱明光和那两名斥候加快速度。
但自山坡上冲下的匈奴骑兵,很快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望着眼前匈奴骑兵手中寒光闪闪的弯刀,看着他们脸上那狰狞不屑的神色,钱明光下意识的摸住了自己腰间的刀柄。
眼见前路后路皆被匈奴人堵住,孙铭当机立断,挥刀冲了上去,三个人和二十多名匈奴骑兵杀成了一团。
三个人,是的,只有三个人,钱明光没有动,事实上,在孙铭带人驾马冲向那些匈奴人的同一刻,钱明光便猛地拔出了那把自己一直不敢握住的环首刀,而他刚开始就跟在孙铭的身后,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怯意,甚至有着一股豪情。
可......正当孙铭和那两名汉军斥候与匈奴骑兵短兵相接,厮杀到了一起,钱明光看着一刀被孙铭砍下了战马的匈奴骑兵时,他心中的豪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恐惧,胯下奔驰的战马,也在无意间停了下来。
鲜血,尸体,这一刻,钱明光的脸上充满了恐慌,只因在尸体的刺激下他又一次回想起了自己那本就释怀的恐怖一幕。
一家三口那和善的面容,在钱明光的心中猛地变得狰狞了起来,他们那平稳放于身体两侧的双手也一点点锁住了他的脖子。
“血......不,不要......”
现实终归是现实,当钱明光再一次见到鲜血和尸体时,他自以为已经释怀了的东西,便猛地加重了起来。
天地间,好似有一把迎面而来的重锤将他从天堂又打回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