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朝廷和后宫,在争国本这样的大事上,本来就是紧密相联,牵一发而动全身。三皇子忽然间显山露水,不知多少人背地里开会密议熬了多少个不眠夜。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京城里便多了这一番议论:立嗣选贤。二皇子、三皇子年岁都还不大,理应待到两人都成亲了,再做储位定论。
这摆明了是在给三皇子造势,让他多几年养望的时间。牛家势力再大,在文官这一系终究没有太多的影响力,武将只管打仗,贸然请立太子,那是要被人说话的。因此一时间,朝中竟然已俨然形成了一股初生的势力,虽无名,但众人私下谈起,都以三皇子党名之。
“这还是阁老没有出面,”权夫人和蕙娘谈起时也有点忧心,“阁老要是一动手指头,保管立储的呼声能震天了。这么闹腾,动静有点大了……”
比起远嫁后和娘家只有书信往还的瑞雨,权瑞云和娘家是要更亲近一点的,成亲后多年一直都在京城,夫妻两个感情也还不错。杨善久在女色上很老实,除了瑞云有孕时,在权家陪嫁的几个通房屋里歇,自己并未提拔什么不省心的姨娘。他还在家读书,只不出门应试,也没有‘悔教夫婿觅封侯’之叹,杨家且还有钱到了十分,万贯家财,将来都要着落到小夫妻头上,除了有时杨太太脾气古怪些以外,家里简直一无烦扰。也因此,权夫人对杨善久这个女婿还是极满意的,自然不希望他被几个姐姐牵扯进后宫的夺嫡风云中去。只无奈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权家又决定暂且袖手旁观,对杨家也是不冷不热的,这时候她不好出面,不然,只怕早就要亲自到杨家去做做客了。
“的确,杨阁老的嫡系还没有出面呢。”蕙娘笑着说,“做了十年阁老,三四年的首辅,杨阁老麾下大将现在可是不少,连一个都没吱声,娘不觉得有点怪吗?”
权夫人微微一怔,“你是说——”
皇上的脉,可不是只有几人能号得准,若立三皇子,杨阁老必须退休,而且还是现在立刻退休。——不要说别人,就说焦阁老,退下来也有几年了吧,别看平时门庭冷落,可他的门生现在官至三品要职的并不少见,别人的面子不卖,老师的面子敢驳吗?对朝政,老爷子依然保持了庞大的影响力。这股影响力,起码也要维持个十年、二十年的,直到他老糊涂了、人情淡了,这才渐渐消散。
问题是,皇上能等到杨阁老干不动了自己退休了,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这才传位三皇子吗?他要能活这么久,也不会现在就考虑起身后事了。这立储的风声,还不知是谁给吹起来的呢,看似是给三皇子添助力,其实风里却有刀锋直指杨阁老。权夫人也是关心则乱,所以才有点回不过味来,听蕙娘这一说,她明白了,“怪道我说……唉,这宁妃也是孟浪了!”
“太子去位以后,后宫平衡,岌岌可危,宁妃这也是情非得已吧。”蕙娘倒是为宁妃说了一句公道话,“再不出头,后宫都要没有容身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杨阁老不好受,牛家只怕未必好受多少。听说牛贵妃也在张罗着让皇次子分宫居住了。”
因为太子分宫到外朝去住以后,就出了些丑事,闹得肾水大亏。在皇亲国戚们眼中看来,太子被废,说穿了就是这原因。牛贵妃不放心皇次子,一直都没有提分宫的事,倒是让杨宁妃给占了先,现在自然是忙不迭要跟上宁妃的脚步了。权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思还在蕙娘刚才的话上,“不是杨家自己的意思,又是谁要对付他呢?”
杨阁老的敌人这就多了,地丁合一,最吃亏的肯定是地主,去年开始,北方开始试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亏得是北弱南强,北方读书人还少些,不然早就被骂疯了。就是这样,南边也早就骚动起来了,何总督在任上是疲于奔命四处救火四处镇压。现在想要把杨阁老搞掉的,除了王尚书带领的保守派以外,只怕还有不少家里本来就是大地主,在当地也堪称一霸,早就把镇民税赋看作是自己囊中物的官员们了。
但,要说这股风背后无人组织,那也有点说不过去,蕙娘含蓄地一笑,并未回答。权夫人看了她一眼,自己也明白过来了:就明面上的政治立场来说,权家多少还是有点偏向于杨家的,不然,也不会先把瑞云嫁过去,又把何莲娘娶进来。倒是蕙娘代表的焦阁老势力,在权家比较势单力薄。王尚书现在要搞杨阁老了,一边是娘家妹妹,一边是夫家妹妹,她是怎么说都不对。
“这样的事,真闹得人头疼。”权夫人捂着脑门摆了摆手,“现在婷娘有身子,我们还是不掺和了,看杨家怎么应对吧……杨家明天给孩子办添盆礼,我就不过去了,你去坐坐也就回来,多余的话便不要说了。”
蕙娘会点明她的为难之处,本来也就是怕权夫人给她分派差事,权夫人能听懂弦外之音,她自然松了口气,又陪着权夫人说了几句话,权夫人不免问几句,“现在外头恍惚传说,几个案子都已经有线索了,可是如此么?”
权仲白一回来,其实蕙娘对燕云卫的进展就已经知之甚详,皇上在这件事上是不会瞒着他的。如今燕云卫已经顺藤摸瓜,开始盘查各处火器作坊了,几家人布置下的线索,迟早都会暴露出来。只是这事操办得很严密,外头还丝毫都没有风声,权仲白也没有知道的道理。因此她只道,“查肯定在查了,就不知道现在进展到了哪一步。只看时间早晚吧!”
权夫人和太夫人,现在在这种事上参与得反没有蕙娘深,她们的消息不如云管事灵通。过了数日,云妈妈过来给蕙娘请安时,便道,“朝廷现在开始动弹火器作坊了,看来,这条线快出结果啦。”
至于这是香雾部传回来的情报,还是清辉部负责和火器作坊联系的人传回的信息,云管事是例不说明的。蕙娘也不追根究底,只欣慰道,“一年多,终于开始见效了。”
“只不知走得顺不顺。”云妈妈的眉头拧了一个小结,“我们家老爷有几分担心,恐怕三皇子这事,会令皇上摇摆不定……”
蕙娘也有类似的顾虑,她前儿去给杨家新儿添盆时,桂少奶奶同孙夫人,面上也都有几分阴霾:比起皇嗣,她们更在意的还是牛家带来的挤压。现在苦心布置下去的计策,效果可能会因为三皇子而打了折扣,这是桂家、孙家绝不乐意看到的。
不过现在,牛贵妃只顾和杨宁妃斗,婷娘因为与世无争,反而解脱出来可以安生养胎,对权家来说目的其实已经达到。能留牛家一命,他们也是无可无不可,因此云妈妈只是和蕙娘说了几句,终究并不太在意,便说起了别的事儿。
待到时序进了七月,三皇子的天分,就更为令人惊叹了:一开始表现好,还可说是背地里有人已经把课程给预先教过了,但两三个月后,先生们所讲已经超出了一般蒙童所学的范围,要预习都预习不来,三皇子又住在外宫,每天早起早睡作息时间那都是固定的,就这样,宁妃还不放心身体,时常带话出来,请先生们放松些教学。可这孩子的进益,也还是比一般人要快得多了,也非止读书,算学、武术,表现得都颇优异,最难得小小年纪,已颇能自进,放出来读书后,有了引导,便并不耽于玩乐,就心性来说,也是极堪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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