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觉得你没犯大恶,被我耽搁一辈子着实是有几分无辜。焦清蕙,你别闹错了,在我们二人之间,从来都只是我同情你、我怜悯你的份。你没有任何身份地位来俯视我,我要害你,连一点努力都不必付出,你就几乎已经万劫不复、一生尽毁。你别看不起我的迂腐伪善,不是我的这份迂腐,你早就零落成泥了。你哪还有一点底气来藐视我?”
这字字句句,几乎是刀一样地□蕙娘心尖,她想笑,但笑不出来,她甚至竟不知道自己如今面上会是如何一番表情,是否——是否——
“你小女孩年纪娇,我让你几分,也是人之常情。”权仲白的语气缓了几分,“争强好胜、摆弄心机,也都是宅门女子的通病。这些我可以忍,不过是细枝末节,我让一步也就是了。你从进门起就是冲着世子夫人的位置来的,这我也明白,可你空有大志,却无眼力。我态度表明得那样明显,你还读不懂我的意思?大嫂出招,我不出面,令你直接说破,你为什么不?无非是因为你心里有其他的想望,从入门至今,你每一步都冲着这想望去,走的也都挺好,可你难道真以为我就能这样由着你揉圆搓扁?”
他轻轻地又是一笑,这一笑,笑得很轻蔑,“你就不想想,我要真这样简单,家里人又凭什么以为我能承袭爵位?这个家里好些文章,你根本连封皮都没翻开,你就想要争了!连蛰伏一年半载的耐心都没有,你就以为自己已经入局。照我看,你也没有自以为的那样缜密嘛!”
这一回,蕙娘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张了张口,真是欲语无言,玉一样的容颜上难得地布满了茫然,寻常那含而不露的威风,真不知哪里去了,权仲白看在眼里,心底也有几分隐隐的快慰,可他半点都没有放松攻势。“就是现在,如不是靠我,你在这个家里有立身地吗?你想拿捏我?殊不知我要拿捏你,简直易如反掌。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一件事不做,我就能憋死你的野心,你真以为,我常年在皇宫内苑打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这件事都不明白?你不要把别人的风度,看做软弱,还反过来想骑在我头上了!你本是个聪明人,或者你自以为是个聪明人,难道你要我把话说到尽,你才能明白?”
话的确也说得很尽了,权仲白也的确还是给焦清蕙留了一线余地。他还没想着扶植通房另宠他人,而是简单直接:你要逼着我争世子位?那我就不上你焦清蕙的床,没有儿子,拿什么去争?借种?连床都不上了,借回来了种又有什么用?权仲白一翻脸,她就只有等着被灌药的份,就连焦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偷汉生子,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沉塘浸猪笼的大罪……
“从今以后,你须要自己谨记,你说过的话不是空的,你是我权某人的妻子,一言一行,自然就代表了二房的态度。”权仲白又寻到了焦清蕙的眼睛,他清晰而缓慢的说,“二房的态度,不是你的态度,也不是府里的态度,是我权仲白的态度。”
他轻轻拍了拍焦清蕙细嫩的脸颊,“你自己想明白一点,等你明白你能用来钳制我的筹码多少,我能用来整垮你的手段又有多丰富便捷、五花八门,你就会明白了,是不是?”
见清蕙如泥雕木塑,半天都没有回话,他也不继续逼问,自己多少也有点感慨,“男强女弱,究竟是不太公平!这番话我本不想讲,可奈何你是做男儿养大,似乎还不大明白一个女儿在当今世上能有多无助。可人贵有自知之明,多想想,总是好的!”
说着,便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这段日子,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寻我说话吧。”
于是他便出门去了,甚至还体贴地为蕙娘掩上了门扉,留她一人在荫凉屋中独坐——尽管院子里艳阳洒了一地,可甲一号的堂屋内,仗着上下冷水道,却还是那样清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丫头小心翼翼地叩响了门扉,由石英起,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忧心,又都透着那样的焦急、那样的欲言又止:甲一号不比自雨堂,在建筑上几乎没有真正的隔断,天棚互通,主子们的说话,丫头们在外间,怎么也都能听见一句两句的……
“姑娘……”石英毕竟是二把手,绿松不在,她自然而然就成了领头的。“少爷有口无心,您别往心里去——”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推开门——却又立刻吓得一松手,任门板反弹了回来。几个小姐妹顿时都着急了,孔雀眼圈都是红的,她要去推门,却被石英一把摁住手,使劲摇了摇头。
“姑娘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的声音比蚊子叫还小,“看着、看着像是……”
蕙娘从小到大,十几年工夫,除了父亲去世礼制需要的那几天之外,她几乎就没有掉过眼泪!老太爷和四爷的教导,素来都是很严格的,责罚力度并不轻。可这几个和她一起长大的丫头,就没有谁见过她抹眼圈掉金豆子,石英这句话,立刻就让几个小丫头跟着眼泪汪汪、手足无措,“这……这……”
石英忍着心慌摆了摆手,领着几个丫头都退到了院子里,她拉了拉孔雀的衣角,“你现在马上出园子,找桂皮带你上你娘家,就说是家里有些事……院子里的事,你可不许和他说!”
孔雀瞪着大眼睛,平时多伶俐的人,此时也只知道点头了,倒是石墨欲言又止,石英望她一眼,她便低声道。“绿松姐姐也让我爹给家里送信,说是姑娘对姑爷,平素里态度有些不端正,总是瞧不上姑爷。我爹把信送回去了——直接把话递给鹤祖爷呢,可你们看,这都现在了,府里还是丝毫音信没有……”
“那你就把话说得重点!”石英立刻交代孔雀,“就说姑娘都掉眼泪了,让你娘直接去找太太说话,这件事,肯定得请老太爷出面,才能开解姑娘,这是毋庸置疑的……”
孔雀抹了抹眼睛,轻轻一点头,拔脚就往门外走,石英又打发几个人,“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不当值的那几个,你们谁也别漏一句嘴——都是知道姑娘性子的,她正在气头上呢,谁敢触犯了她,我可不会帮着出头说一句话……”
这么连蒙带吓的,把众人都打发走了,她自己站在院子中间,满是担忧地望了重帘深掩的窗门一眼,自己也回身出了甲一号,不知去向了。
她这一番安排,蕙娘竟是连丝毫都不知道,她不是没听到几个丫头的声气,但哪还有心思搭理呢?——她早就伏在桌上,光顾着笑了!
直笑了有大半天,这才勉强止住了笑意,焦清蕙直起身子,双手托腮,想得一想,头一偏,她又不禁甜甜地笑了起来。
“唉,”十三姑娘一边笑,一边叹,“这个权仲白!”
她唇边的酒窝不但很大,还相当深。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怎么如此精准地就一直让我保持双更!我还想明天休息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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