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尚未央·蔺臣新（番外十六）

抽回手，他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低声在她耳边讨道：“让我再牵一小会儿好不好？”

    几秒后，她阖上眼眸，手却没有再动弹。

    蔺臣新无声勾起唇来。

    五个小时后，动车在正杨市的动车站停下。男人下了动车，而后带着小姑娘往出站口走去。

    尚未央跟在他旁边，听着他打电话，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出了动车站后，就有一辆专车前来接送他们，这是蔺臣新在正杨市的人脉。

    上了车后，尚未央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心中五味陈杂。

    她喜欢这座城市，牵挂这里，但这里却有一个厌恶至极的人。

    蔺臣新看出她的情绪，揉了揉她的发顶，转移她的注意力：“等以后你有空了，带我在正杨市逛一圈？你也得尽地主之谊。”

    她点点头，扬唇：“好啊。”

    一路上有蔺臣新的陪伴，她安心许多。她原本是不想他跟着一起来，让他看到她那样的家庭环境，可是当他真的陪伴在她身边，她却有了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

    自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而且仿佛越来越依赖他了。

    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后，车子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区停下，下了车，蔺臣新包揽了全部行李，另一手强势地牵过尚未央。

    两人往里走去，小区里的人来来往往，视线不经意落在他们两个的身上。

    走到家楼下，推开大门，里头就有几个人走了出来。

    尚未央认出，他们都是街坊邻居，也认得她。

    她与他们对视了眼，后者看到她被男一个人牵着，眼底都划过几道惊异，但是什么都没说。

    到了家门口，她开了门，发现里头很安静。

    “妈……”

    她直径往里走去，推开卧室门，就看到母亲骆云坐在轮椅上，拨着椅子，正往门口挪来。

    “妈……”

    她飞快跑了过去，蹲在母亲面前，骆云笑了：“女儿回来了。”

    尚未央握住母亲的手，看着她苍老了许多的面色，因为笑而牵起眼角的皱纹，她眼眶有些发酸，“妈，我好想你。”

    “妈妈也想你，站起来让我看看有没有长高了？”

    “我都大三了，哪还能长高呀。”

    “没高，但是变漂亮了。”

    骆云抬头，就看到走进门口的男人身影，“阿姨好。”

    她愣了下，“这位就是白阿姨的儿子吧？”

    “嗯，阿姨叫我臣新就好。”

    骆云笑笑，“以前看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长得这么高了。这段时间特别谢谢你照顾未央，还经常派人来给我送点东西……”

    “阿姨，这些都是小忙没关系。主要是您，您的身体好些了么？”

    “好多了，只不过年纪大了，感觉做什么都比较吃力。”

    “妈……我爸呢？”

    骆云干笑两声：“他昨晚没回来，应该又去喝酒了吧。”

    “他最近没有再打你吧？”

    骆云不经意看了蔺臣新一眼，后者立刻道：“我先去外头坐着，你们先聊。”

    男人走出去，带上了卧室门，骆云指了指旁边一张木凳，“你坐着，别蹲着和我说话，太累了。”

    “妈，你别转移话题。”

    骆云低头，“妈没事，就是他偶尔喝了酒打完麻将回来，会骂我几句，倒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他现在也知道家暴是犯法的……”

    “妈，你和他离婚吧。”

    “你怎么又说这话……”

    “那你要这样受折磨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他有的时候肯定还会打你，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什么时候给过你好脸色了？妈，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骆云摇头，“我一说离婚他就打我，怎么可能离呢？”

    “实在不行就打官司。”

    “宝，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妈习惯了，这日子也能过得下去，而且你还没工作，你爸爸每个月好歹还能拿点钱回来，如果离婚后，我们该怎么办……”

    “我可以去兼职啊，我一定有办法的。”

    骆云摸着尚未央的头，“我的女儿疼我，我知道，你好好读书，我这边我自己照顾的来，我怎么样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开心快乐。”

    “你这样我放心得了吗？”

    “央央……”

    尚未央站起身，也知再怎么劝都是一如既往的答案。

    忽而间，手掌轻轻被拉住。

    “未央，是妈妈没出息，你别生妈妈气，好不好？”

    她鼻尖忽而酸了，转过身抱住骆云，“我没生气，你别乱想……”

    骆云拍着她的肩膀，眼角也带了泪花，“女儿长大了。”

    一会儿后，卧室门打开，尚未央推着轮椅，带着骆云一起出来。

    “臣新，不好意思，你是客人来家里，我们还把你晾在外头……”

    男人站起身，走上前，“没关系的阿姨。”

    尚未央和蔺臣新坐在沙发上，陪着骆云聊天，骆云关心询问了男人一些生活工作上的事，向来漫不经心，没个正行的男人全程正襟危坐，礼貌地回答每一个问题。

    尚未央刚开始还担心蔺臣新会不舒服，甚至没有耐心，谁知两人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还很投机。

    中午的时候，蔺臣新就说已经在外头订好了午餐，等会儿就会送到家里，考虑到骆云坐着轮椅，他们还是选择在家里吃饭。

    菜送来后，蔺臣新去厨房洗手，尚未央跟了进去。

    “今天谢谢你呀。”

    “嗯？”

    “陪我母亲聊了那么久的天。”

    他勾唇，凑近她，“未来丈母娘可不得讨好吗？”

    她脸颊一红，瞪了他一眼，走回餐厅。

    三人入座后开始吃饭，蔺臣新就柔声问小姑娘，“要不要吃虾，我帮你剥”，“喝汤吗，我给你舀一碗”，“这个冰的少喝一些”……

    骆云坐在对面，无声看着他们的互动。

    吃完饭后，尚未央推着母亲回去休息，到房间里，骆云就轻声问：“你和臣新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她垂眸。

    “什么什么关系……”

    “你别当我看不出来，那孩子看你的眼神可一点都不一样。他喜欢你？”

    半晌，她温吞吞点了头。

    骆云感慨：“难怪我说怎么还需要亲自陪你回来一趟。”

    她拉住女儿的手，“央央……蔺家的条件比我们家好多了，咱们现在家里这个情况，白阿姨已经帮了我们许多忙了，如果……”

    尚未央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妈，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骆云知道尚未央是个通透的孩子，可心中也是万般无奈。

    从卧室出来，尚未央就看到蔺臣新在厨房忙碌。

    她走上前，就看到他正在耐心剥着猕猴桃的皮，男人转头看到她，“这个猕猴挑味道很好，等会儿你和阿姨都吃一点。”

    “没事，我来吧。”

    他笑了笑，拦住她，“你乖乖站在旁边陪我。”

    尚未央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想起母亲的话，心中泛起一阵阵苦。

    “怎么，我剥个猕猴桃你也能看入迷了？”

    她移开视线，“我才没有。”

    唇瓣贴上一片猕猴桃，“尝尝。”

    她张开嘴，感觉甜甜的滋味在唇间散开，蔺臣新把她半圈在料理台前，温柔的声音落在她头顶，“甜不甜？”

    “……嗯。”

    下一刻，她轻轻推开他，“我、我去上个厕所。”

    她飞快逃离，走进卫生间，她靠在门上，将翻涌而上的情绪压了下去。

    蔺臣新和尚未央在家里待了一整天，晚饭以后，骆云在客厅看电视，蔺臣新就问尚未央：“这附近有超市吗？”

    “有，怎么了？”

    “我去买点东西，家里没有水果了，晚饭的时候阿姨不是说你的那些洗漱用品都不能用了吗，我也去买了。”

    “没关系，我自己去……”

    “你在家陪着阿姨，我很快就回来。”

    尚未央坚持不了，只能让他单独出去。

    蔺臣新走到小区楼下，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张总，你刚才找我……”

    他回着工作上的电话，往前走去，迎面走来一个走路有些绊跌的男人。

    两人擦肩而过。

    浓重的酒味在空气中散开。

    另一边，尚未央在客厅陪着母亲看着电视剧，两人正聊着剧情，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尚未央心头震了下，站起身往门口看去，熟悉的男人面孔映入眼帘。

    母亲心里一咯噔，推着轮椅往前挪去，“你爸爸回来了？”

    尚永昌倚在鞋柜上，打了个酒嗝，抬起头看着客厅的女生，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指向她：“把你送去读书，回来就不认得你爸是谁了？过来给老子拿拖鞋。”

    尚未央站在原地直直看着他，蜷着的指尖打了颤。

    “未央，去帮你爸爸那双拖鞋，他喝醉了……”

    她转头，就看到母亲隐忍又胆怯的目光。

    下一刻，她走上前，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鞋，弯下腰刚放到他脚边，脑袋就被用力点了几下，“哑巴了，不知道怎么叫我了？啊？”

    她抬起头，冰冷地对上他的目光。

    “爸。”

    尚永昌穿上拖鞋，往里晃晃荡荡走去，在沙发上瘫下，脚搭在茶几上，骆云拿起桌上的水壶，赶紧给他倒了杯水，“你怎么喝了那么多……”

    “老子喝多少关你什么事？”他看向电视前站着的尚未央，“回家现在都不用通知我一声？”

    “你在外头喝酒，也不用回来吧？”尚未央道。

    “行啊，出去读个书回来连你爸都不认了，这回回来还带了个男人？那男的呢？”

    “那是木安的儿子……”

    “长这么大了啊，可以可以。我听说那男的可有钱了，开着车，还带回来那么多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

    “那男的不喜欢你能跟你回来？”尚永昌笑了笑，看向骆云，“咱们女儿和那男的在一起是不是挺好的？以后我们跟着女儿就能享清福啊。”

    尚未央瞪着他：“你想干嘛？”

    “以后有个有钱的女婿来养我，我多开心啊，”尚永昌站起来，走到尚未央面前，“我听说白家可是每个月都会给你钱，你和他们家儿子在一起，以后还怕没钱拿么？”

    女生双肩压抑着颤抖，就听到男人一笑：“或者你陪人家睡睡觉呗，这样也有钱拿吧？”

    骆云面露惊慌，“你在说什么呢，永昌！咱们女儿和男的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尚永昌随手拿起电视机前的抽纸盒，直接朝骆云脸上砸过去：

    “我特么和女儿讲话，你再插嘴说一句？这么好个金龟婿你放着不要？”

    下一刻，尚未央用力把男人推到一旁，跌坐在餐桌上，“你再敢碰我妈一下试试！”

    尚永昌面色凶狠：“怎么，你还打算造反不成？”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往尚未央脚边砸去，砰的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耳边炸裂，玻璃弹起，她吓得往后退，突然就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从外面赶回来的蔺臣新把她揽进怀中。

    稳稳地护着。

    男人脸色沉至谷底，看着坐在餐桌前有点微愣的尚永昌，忽而勾起嘴角，眼神冰冷：

    “尚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