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之清,又如何能剑意通明呢?
——昭华的剑心已经通明。
这说明,爱而不得于她,已经不成心障。
那一剑的剑意之所以强大,让萧琰悟了生死道意都无法克制,就在于那种纯粹激烈的感情。
情之极,可跨越生,可跨越死,萧琰又如何以生死去克制?
但这种纯粹激烈的感情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一种霸道的、唯我的意志。
这说明,昭华对她,已经放下,这才能“唯独而我”,霸道无可与之比肩。
天地浩大,唯我独存。
这就是她的道:唯我。
萧琰为她高兴,一双眸子又熠耀闪亮。
她似乎,好像抓到了一点什么……
***
晚上就寝时,李毓祯心情很好,越秋和关夏退出寝殿时都觉得她们殿下在笑,虽然只是薄唇一勾,但跟随殿下多年的两侍女表示:殿下一定在高兴!
李毓祯想着萧琰的脸蛋,很愉快的睡着了。
萧琰这边就不太愉快了,她脸上那道剑伤没有愈合,这晚上自然没法亲热的,甚至沈清猗担心不小心碰着她伤口,再不挨着她睡,侧榻里距她一臂远,让她“好好睡觉,别靠近”,萧琰只能苦着个脸应了,觉得这情况明天后天还会有阿娘说过,爱情中的男女不会容得别人在自己爱人身上留下一丁点痕迹,这无关心胸,只与爱得深与爱得浅有关。只要她脸上的剑痕不彻底消失,估计清猗都不会亲她了。
唉,李昭华果然不会让她好过!
李毓祯这两天都很高兴,只要想起萧琰一脸郁卒,她心情就很好,知道你不开心了,我就开心了。当然如果能实实在在揍萧琰揍一顿,她心情会更好——这个机会必定会有。
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去御真阁;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去御真阁。但她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的,剑修要有纯粹激烈的剑意,剑心却必须是明澈平静的,尤其在她体会到那种至深的宁静后,她的剑意愈发纯粹激烈,而她的心却如深静的夜空,广袤而又平静。是以当她放下萧琰后,李毓祯就很少到御真阁去汲取精神上的力量,至少和历代先皇相比,她去得比较少。
御真阁,是大唐皇帝的圣地。
这里收藏着大唐历代先皇的御容画像,故称为“御真阁”,但最为珍贵的,是收藏着历代先皇的笔记手札训典,被后来的大唐实鄢莆叭笊健钡摹兜墼颉贰兜巯堋贰陡呶涞墼返氖直揪驼洳卦谡庾娓罄铮晌筇苹适业牡劳常由匣褂欣然饰脑牵哉饫锸腔使钌系牡胤剑ㄓ写筇苹实鄄拍艿巧险馊懵ジ蟆@钬轨跏怯苫实鄞吹模运胗娓蠛螅实劾铖唇阍僖膊蝗胗娓螅档溃骸罢馐亲孀诘墓娑ā@锩娴姆阑ふ蠓ㄖ换岢腥弦桓鋈说纳窕辍k抟丫四悖院螅椭怀腥夏懔恕v钡剑愦愕募倘握摺!彼耘档溃罢饫铮皇屎想薅嗬础!
李毓祯来过一次后,就知道这里为何不适合父亲多来。
因为这里,太能激发一个帝王的雄心。
大唐的帝王,没有一个是甘于享乐无所作为的,包括最厌政事的简宗,也怀有开拓海域的壮志激情。但这种壮志感情对于父亲来说,多了只会摧毁他的寿命——李毓祯当然希望父亲长命百岁。
这些壮志情怀她来做就好。
这是她的责任。
也是她对父亲的爱。
对大唐的爱。
尽责尽爱,心中无愧,她的剑才能一往直前。
李毓祯去了御真阁的棋舆室。
它的地面就是棋枰,棋格是大小切割如一的香榧木,木质纹理细密,色泽金黄悦目,散发着怡人芳香,历经一百五十余年而未有任何消褪。每道香榧棋格都阔达尺五,足以一人立足于棋格中,而黑白棋子就是以白檀和乌檀雕成的骑兵俑,每具都高尺五,举着马槊,森立于棋枰中,如同兵林。纵横十九道的棋格线都是宽若一尺的“棋径”,也是质坚而有弹性的香榧木,下棋时行走在这棋径上,穿行于这棋枰中,俯视森立的兵马俑,就有一种挥手天地纵横世间的威势。
高宗在帝札中说,这就是“势”。
一个帝国要有势。
一个帝王就要先有势。
这副地面棋枰的南面,一整面的墙壁都是白玉,雕凿出了一幅世界地图,确切的说,是东西两个半球并接的地图,染成蓝色的是海洋,上面浮刻出的是大陆和岛屿,填有赭黄色的,就是大唐的疆域。
地图两边筑有雕漆描金的扶梯,还有一座可移动的台梯,从高宗建立此室起,历代大唐皇帝都在这张舆图上填过色,填色的地方大小不一,但都是这个帝国的土地又增加的一块。
高宗说,一个帝王失去了对土地的渴望,就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一个帝国失去了对土地的渴望,就只是一个燕雀之国,因为它失去了飞向天空的志向。
大唐无边界。
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
李毓祯提笔濡上御制的不褪色颜料,踏上台梯,在南大西洲的最南端,填上一块赭黄色。
那里,是大唐帝国的新疆域。
——美索非加大陆,南桑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