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开支情况。他把一笔笔数字记录在纸后,送到朱少敏手里保存。当周莹抵镇江后,朱少敏把所掌握在手的事实与具体数字记录交到周莹手里时,周莹看过方知,胡玉佛的问题远比她掌握的要严重得多。
为了给胡玉佛一个措手不及的致命打击,周莹叮咛朱少敏,有关她到镇江的消息不得向分号任何人透露,以防消息过早传到胡玉佛耳朵里,那样一来,再想一举拿下胡玉佛就比较困难了。
朱少敏把见到周莹的事装在心里,回到分号,有些不高兴地对伙计们说:“少奶奶到镇江的消息,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让我白跑了半天腿,在金山客店连少奶奶的人影也没见到!”
伙计小六笑道:“朱掌柜你听风就是雨,我们嚼舌头的话,你咋当成真的了?”
朱少敏说:“往后谁再传递假消息,我发现后扣他当月奖银,看谁再敢胡说八道。”
朱少敏把周莹到镇江的事,不露声色地给封锁了,因为没有一个伙计见过周莹,众人议论了两天,少奶奶到镇江的话便没人再提了。
周莹根据朱少敏提供的情况,和王坚等随行人员进行研究后,改变了先进裕隆全镇江分号的计划,开始了对胡玉佛挪用资金,修建所谓吴氏无锡园林一事的调查取证。周莹率随从人员直抵无锡后,住进太湖岸畔在建园林集中地区的岚冈客店,经过几天踏勘,终于在建设中的十六处园林和住宅里,找到在太湖东岸畔建设中的所谓吴氏园林。周莹等人步行着以游客身份接近了园林工地,围绕工地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遍。王坚通过步量,对园林建筑规模有了一个概念。由于园林围墙已砌了三四尺高,众人绕到正门,进入工地,出于好奇地和施工人员聊了起来。施工的人见周莹、红玉长得美若天仙,说话声音如唱歌般韵味十足,全停下手里的活,七嘴八舌有问必答了。在美女人人爱,好歌众人听的心理作用驱使下,工地上二十几个年轻人干脆把周莹、红玉围在中间,有说有笑,竞相说起有关吴氏园林建造的内幕。周莹落落大方,笑道:“我们之所以对这座园林建造感兴趣,是想了解一下建这样一座园林,需多长时间,花多少银子才能建成?”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举举手里拿的施工图纸说:“这座园林,实际用地六亩七分五厘三,是座不规则龙游状围墙建筑,内建主体工程为占地一亩八分的四进三出游廊花墙四合院。进门假山用太湖石砌成,梅花湖水曲桥相绕,连接游廊至第一进院正厅穿堂到二进院;然后过石孔桥至三进佛堂,出左右檐廊可进出两边厢房;后行进四进院出后门,进入园林区。园林区的亭榭楼阁藏于林荫之中,曲径如线可至每个角落,整座园林建成费时四年九个月,如不是战事影响,两年前便可入住了。我们是躲过战乱后才回到这里进行收尾工程呢。”
“这么说这座园林已在建六七年了?”周莹问道,“还得多长时间才能落成住人呢?”
“没大意外,明年入秋就可全部完工。”
“先生是工地负责人了?”
“算是吧。”年轻人笑道,“小姐对这座园林感兴趣,不妨进内仔细看看。我如猜得不错,小姐定是也想在太湖畔起座园林建筑?如是,将来设计施工在下可以尽力为之。”
周莹问:“先生贵姓?”
“免贵,免贵。在下无锡太湖营造坊技师石不破。”
一个小伙说:“小姐,石不破是我们大掌柜。”
“石老板很谦虚嘛。”
“请问小姐贵姓?”
“免贵,我姓周。今日打扰石老板了。”
“哪里哪里,请周小姐来看拙作,怕连门找不到呢。”
“石老板很会宣传自己。这样吧,石老板,你如肯移尊驾,我想请你到太湖酒楼求教你些问题,不知能否赏脸?”
石不破听了,喜出望外,忙说:“石不破自然乐意回答周小姐问题了。”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这时王坚等人从内院看过回来,周莹说:“石不破老板应我邀请,同意到太湖酒楼和我们谈谈有关问题。”
王坚说:“那咱们就走吧。”
周莹对石不破说:“石老板,请了。”
石不破用手里的图纸一指仍围住他和周莹、红玉的小伙子们说:“都回去干活去,回头哪个完不成今天的活路,我不给哪个饭吃。”
无锡之行,周莹进一步了解了吴尉文在世时,失于对商号管理留下的弊端,已经到了脓包欲破的程度,安吴堡出现的收支不平衡,正是这种弊端的表现。如果不能及时果断地把脓包切开除掉,后果不堪设想。
二十天后,周莹一行到了南京,经过战火洗劫的南京,疮痍满目,处处断垣残壁。商业凋零,市面死气沉沉,行人步履如铅,孩子们面黄肌瘦,战争的创伤仍在人们心头萦绕。行走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周莹突然想到世事如棋局的俗话。大清王朝的掌舵人,已到了无力控制棋局的危险地步。而自己在自家这局棋中,已洞穿了其中的乱象根源,自己能将裕隆全这盘棋重新走活吗?自己最终能成为掌控棋局的胜利者吗?
周莹在颠簸的轿车里苦苦思索着。当轿车停止前进时,王坚在车厢外说:“少奶奶,巡抚衙门到了。”
她到江苏巡抚衙门是拜访自己的爷爷周玉良生前的结义兄弟,现为江苏巡抚管家、曾任陕西延安府知事的任万里。
周莹的母亲周胡氏在她动身出巡前曾对她说:“如到南京,你把妈写的信交巡抚衙门管家任万里,你有啥事只管对他讲,他会帮助你。”
周莹问:“任万里是干啥的,我不认识找人家做啥?”
“傻女子,任万里和你爷爷是结拜兄弟,两人好得穿一条裤子,你见了叫他一声任爷爷,准把他叫得把你当宝贝待。他活到今儿已九十八岁了,仍能打七十二路太极剑,唯一少的是没个孙女!”
“他咋当了巡抚管家?”
周胡氏笑道:“巡抚小女儿的女婿是任万里的儿子,眼下在巡抚衙门管事呢。”
周莹这才把周胡氏写的信收起。不料到了无锡调查胡玉佛问题后,感到事态严重,单靠自己的力量很难制服有着五品盐政官衔的胡玉佛,她想到了南京巡抚衙门里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力量——从没见过面的任万里老爷爷。于是她信心满满地到了千疮百孔的南京城。
自鸦片战争打响到太平天国运动,再到捻军、白莲教、回民起义,纵横南北东西,各地大仗小仗不断。偌大一座南京城,尽管城坚墙厚,街巷纵横,车水马龙,热闹中仍显沧桑荒凉,掩不住的乱世遗痕,仍历历在目。周莹下得轿车,王坚走到有清兵把守的巡抚衙门前,向带岗清兵递上周莹的手折说:“现有陕西渭北安吴堡主子、三品诰命夫人周莹少奶奶,前来拜见老爷爷任万里管家,请军爷予以禀报。”
带岗清兵看了看停在下马桩处的轿车和立在车前的周莹和红玉,问:“你们来自陕西安吴堡?”
王坚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