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贾老师的事,方菜花还是心有余悸的,事后拉着言华问了好多问题,确定家里小丫头没被人占了便宜,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听言裕这么一说,方菜花想想也是,反正就言华折腾那几毛钱也不顶事,还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
不用自己掏钱,又能让言华不出去跟人胡混,以后长大了说亲了,还能说一句咱家小丫头小时候就聪明会挣钱,那多要点聘金也有了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方菜花随即也就不再管言华的事了。
这段时间言裕跟许有为信件来往,月刊说是月刊,其实是一星期发行一期,信件从坤市到江泽市,来回是四五天左右。
之后两人又有了三回的信件来往,许有为也给言裕争取到了一个特约作者的位置,每次写过去的稿子都能优先使用,收入也提高了一点。
以前一篇两千多字的五十,现在相同字数的文章涨到了七十。
更让言裕在意的是,许有为这两封信里透露出的意思,让言裕跟着他转去小说部,让他先构思两篇抓人眼球的短篇推理小说试试水。
看许有为的意思,是希望他以后能写长篇逻辑推理悬疑小说在月刊上连载。
言裕没写过,不过推理小说,一贯是言裕在小说中最为偏爱的,言裕觉得可以试试。
信件都是方菜花在帮言裕寄送收取,自然知道儿子这段时间靠着笔杆子挣了都三百多块钱了,加上之前的五百奖学金,言裕手里就捏着差点一千来块钱。
可那钱再多,方菜花还是十分偏心的认为这些钱都是属于言裕一个人的,拿出来还不是便宜了两个女儿跟着沾光。
言四海见着家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挣钱,也起了心思,隔天挖了蚯蚓回来,用草木灰一混合,蚯蚓被草木灰腌得直打滚。
等差不多了,言四海就拿着弯刀去自家竹林子里砍了根竹子回来,劈了一堆手臂长半指宽的竹签,顶端栓用来缝衣服的线,线的另一端再缠一根牙签般的签子。
将蚯蚓用签子从这头穿进去,有线的那头穿出来,穿个两三根蚯蚓,签子一撤,线再一栓,蚯蚓就成了一个肉团子吊在竹签下面的绳子上。
言华看得羡慕极了,蹲在一边看,言裕也感兴趣的看了一会儿。
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言四海这是要去钓黄鳝。
不过一般钓黄鳝都是选择在收割完稻谷之后,那时候的黄鳝最肥美,而且田里也比较空旷,不怕绳子缠到稻谷杆子上。
“这时候钓了黄鳝去卖,价格是最高的。”
言四海显然没少干过这事儿,对市场还挺熟的。
儿子上大学是定下来了,虽然家里攒的钱够儿子交第一学年的学费了,可言四海跟方菜花两口子还是想多攒点钱,让儿子去了外面大城市能生活得好一些。
听说那城里人最是瞧不起乡下出来的人呢。
言四海做了四十多根,傍晚的时候就寻摸着去不远处的河沟浅一点的地方将竹签给插好了,只等过一段时间就去看一看。
黄鳝心贪,蚯蚓肉团吞进去了就舍不得吐出来,哪怕哽在那里半天吞不下去也想要磨着把到嘴的肉给连着线吞进肚子里消化掉。
言四海去看得勤,一晚上下来能钓到三四斤,三天攒下来等到赶集的时候拿去卖,十多斤黄鳝八块钱一斤,卖了九十多块钱,差两块钱到一百,喜得方菜花特意跑去买了块五花肉,晚上给一家人做了一顿回锅肉。
苍海大学的通知书来得不早也不晚,又过了一个星期,跟许有为的信一块儿到的,可方菜花却对那夹着钱的月刊回信没那么放在心上了,满心满眼都是那录取通知书。
回家的时候都毫不犹豫的坐了拖拉机,一路上方菜花见到谁就笑哈哈的搭话,话头开不了两三句就能扯出她家儿子那封录取通知书上面。
别人羡慕的想看看,她也只愿意拿出来让人远远的看一眼,摸一下都舍不得。
大家也都理解,毕竟平心而论,要是自己家孩子的录取通知书,怕不是恨不得揣进怀里捂着,就怕弄坏了弄丢了,孩子的大学也飞了。
方菜花这回虽然舍得花钱坐车,可最后到家却反而有点晚。
一路走来,遇到认识的人方菜花都要站在路边聊上几句,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几句就离不了她儿子录取通知书这事儿,于是认识的人就拉着她不许走,再多聊聊。
一路走一路聊,原本坐车就是想要快点回家的方菜花一直到了十一点多言容都已经把午饭煮好了都还没回家。
言四海从菜地里回来,坐在门槛外的石墩子上有些纳闷的吧嗒着叶子烟,“大妞,你妈怎么还没回来?”
往常没事的时候,方菜花顶多十点钟左右就回来了。
言华拎着一塑料袋蘑菇跟着言裕一块儿灰头土脸却眼睛亮晶晶的回来了。
言容从厨房给言裕打了一盆水端出来,伸着脑袋往通往镇上的小路望了望,远远瞧见一个人从蜿蜒的山路上下来了,顿时一笑,“爸,你看那是不是妈?我看着是,阿弟阿妹,洗完手收拾一下,我把饭菜端去堂屋,马上就能开饭了。”
这几天接连下雨,听说方菜花回来了,言华最是高兴,因为方菜花今天去赶集,背篓里带去卖的蘑菇是她上山摘的,她偷偷让大哥去帮忙跟妈说,卖了的钱要给她的。
想着又有收入了,在山上穿林子扒拉草丛的辛苦言华也一点不在乎了。
今天言裕也就是一时兴起跟着言华一块儿上了山找蘑菇,结果手臂上被长得正好的毛杆子划拉出好些纵横交错的伤口。
虽然只割伤了表层皮肤血都没流一点,可看着满胳膊满手臂的全是红道子也是有些吓人。
毛杆子的叶子估计边缘有微弱毒性,划拉之后的这些红道子还痒得不行,言裕用凉水冲洗着,言容把蒸饭的锑锅端进屋里再出来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连忙回身去屋里找出一块硫磺皂递给言裕。
“哎呀这是被刮伤了,赶紧用这个消消毒,不然待会儿又红又肿的,还痒疼痒疼的难受。下次你别去山上了,阿妹那是皮糙肉厚,被划拉了都没半点反应。”
一边翻完今天战果的言华被大姐说成皮糙肉厚,有些郁闷的撇了撇嘴,不过看见大哥手臂上那一道道的痕迹,也没好意思反驳。
抬手看自己同样穿了短袖露在外面黑黄黑黄却没有一点伤口的胳膊,言华气闷的想,以后没事绝对不要出门玩泥巴晒太阳了,这皮肤都晒黑晒厚了!
下了山坡小道又转过几条田坎的方菜花这才刚从偏房后面的小路拐过来,看见家里四个人都在院子外,顿时脸上一直就没消失过的笑容又扩大几分,扯着嗓子大声的喊,“四海,裕娃子的大学通知书到了!”
原本坐在石墩子上默默抽烟的言四海顿时手一哆嗦,卷着的叶子烟掉地上了都不管,有些反应迟钝的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脸上面皮抖动,最终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言容的反应也是十分大的,听见方菜花这句话,愣了愣而后一向内敛腼腆的她居然第一反应是展开双臂抱住言裕又笑又跳。
言裕觉得她其实是想尖叫的,可到底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性子,最后只能咯咯的傻笑。
“快快快,拿来给我看看。”
言四海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方菜花面前,伸着手将方菜花刚摸出来的通知书给拿了过去,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系列动作下来,比那二十岁的小年轻都还矫健。
苍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并不是通红烫金,反而有水墨勾画的苍山以及伟大的创始人孙先生侧影。
水墨画占据了左边三分之一的面积,右边“苍海大学”四个字下面是同样用毛笔勾写而出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字,只不过这几个字比起大学名字,字体要小几号。
反正这通知书哪怕不是贵气逼人的烫金红帖,在言四海几人眼中,那也是比那金灿灿的黄金还要贵重的哩。
言四海拿着通知书看了又看,笑着笑着脸上就流出了眼泪来,看得方菜花笑骂两句,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抹起了眼泪。
看着相对而战捏着通知书无声落泪的两口子,哪怕是最没心没肺的言华都噤声了。
言裕默默叹息,这两口子靠着种地供出一个大学生,期间的心酸艰苦,除了身处其中的两人,怕是谁也无法理解的。
也不知若是他没阴差阳错穿越而来,原主是否也曾经成功的考上大学,让这两口子高兴得抱头痛哭。
言裕上前,将两人抱住,头挨着头沉默。
言容一抹眼泪,转身笑着去收拾好饭桌,又把菜端到桌上,盛好饭摆放好碗筷,以后家里会越来越好吧,毕竟阿弟成了大学生了哩。
言华摸摸鼻子,心里暗想以后她也要考个大学回来,到时候一定不让爸妈哭了,哭起来真羞。
言四海跟方菜花缓过神以后,两人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眼泪一抹就拉着言裕回堂屋吃了饭,饭后也不怕闷热,两人齐齐回房换了身板正的衣服,抬头挺胸的一个往娘家去了。
另一个则揣了钱往小学那方向的小卖部走,准备去给隔壁镇上的大哥以及老娘打电话,通知一下这件大喜事,让大哥跟老娘回来,大家伙一起去给死去的爹挂一串鞭炮烧几刀纸钱下去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