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这张嘴啊,我就不该相信他,就知道他靠不住。”
林钊威笑着摇摇头,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到了这个年纪,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唯一担心的不过是她这个女儿和小白。
只是不放心又能如何?人生在世,很多时候人的命运是定好的,就像林婧语执意要嫁给陈松源,林宛白执意要嫁给傅踽行。
这些他无法控制,那么到最后她们是喜是忧,都该是她们自己要承担的。
他只能做到他能做的一切,一直到闭眼的那一刻为止。
林婧语:“老段说你不肯做手术,为什么啊?”
“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让我上手术台,这不是要我命?”
“可是你不上手术台,你……”
林钊威摆手,“好了,你放心吧,我自己的事儿我心里有数。”
心脏手术确实不是小手术,可不动手术的话,他太危险了。
林婧语眉头皱的很紧,一时没有说话,好一会之后,眼眶就红了,然后掉了眼泪。院子里清净,她过分的安静,引起了林钊威的注意,转头过去,就看到她泪眼婆娑捂着嘴巴正在哭。
他原是想笑,可瞧着她哭的样子,却一下子笑不出来。
自己的孩子,长到多大,都见不得她掉眼泪的样子。
他叹气,从口袋里掏出帕子递给她,“哭什么哭,我这不是还活着么。”
“爸,等我们回去以后,你就听老段的话,好好养身子,公司里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有我有舟野在没什么问题的。我知道你不放心松原,但你女儿我也不是个傻子,活到今天这把岁数,我也长了脑子。我瞧着你这么大年纪,还要在公司里坐镇,我心里也不好受。爸,我真是个不孝女儿。”
“虽然说这话已经晚了,但能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很欣慰。不过父女之间用不着说这些话,呐,下面有个小的已经替我‘报仇’了。你往后啊,就会明白一直以来我的担心和忧虑,你有的发愁呢。”
他说的是小白。
林婧语握着他的手,擦了眼泪,“爸,你得听话,从现在开始我来照顾你了。这个家,由我和舟野来扛着,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舟野,他那么能干,一定能把林家管理好的。”
“我自是相信你们的。”
“小白你就更放心,她比我聪明,心眼也比我多,真遇上什么事儿,她一定比我有担当的多。”
林钊威看着她,笑着摇头,说:“你们两个都是我亲手教育出来的,你们有多少的担当我会不清楚么?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们两个,你们都很好,很聪明,面对任何情况都有能力承担。可我要的,并不是像一个铁人一样的女强人,有多出色多优秀,那都是附加的,让你们能够成为更好的自己。”
“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只想看着你们两个平安喜乐,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你们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那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就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这一席话,让林婧语刚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低着头,紧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爸,你可真是……”她眼泪汪汪看向老爷子,“这大过年的,你干嘛把我弄哭,你烦死人了。”
林钊威咯咯的笑,随即往后看过去,咳嗽了一声,说:“你还准备藏多久啊?多大了,还跟外公玩躲猫猫的游戏。”
林婧语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林宛白从灌木后面出来。
“外公,您这是脑袋后面也长眼睛了,我躲的那么严实,您都一眼瞧见了。”
“躲后面听墙根,好听啊?”
她笑嘻嘻的,在林婧语身边坐下来,从口袋里拿了纸巾递给她,林婧语拍她一下,也坦然接过,擦了擦眼泪,说:“你怎么起那么早?屋里没暖气,睡不着啊?”
“知女莫若母。”
“咱两一样,我也是冷的睡不着,这些人一定是偷工减料,连暖气都没装,是觉得咱们都不会回来,就克扣了?”
林钊威说:“今个下午就来安装,你们两个还没我一个老头子体格好,我这一夜是睡的格外好,也没觉着冷。两个人睡一张床,都还觉得冷呢?”
林婧语笑言,“年纪大的人早就分被睡了。”她一边说,一边别有深意的看向林宛白,“跟年轻人是不能比,血气方刚的,竟也怕冷?”
“傅踽行伤势未愈,感觉血气不太足,只是他不怕冷,我怕而已。”她揣着暖手宝,一刻都不离手。
三人在这清凉的院子里坐了好一会,才起身回了厅内。
老宅毕竟是老宅,在不能基础的情况下修葺,很多东西也确实用不上去。
最后这暖气还是没安。
就多弄了些老式的暖炉子,再把窗门都关上,屋子里倒是暖和一些。
林婧语坐了一会就去厨房,看看菜色有没有需要补充更正的地方。
厅里只余下林钊威和林宛白两个人。
“在家里坐着也没意思,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
林宛白一口应下,不带犹豫的。
林钊威笑说:“这会倒是能放下傅踽行了?”
“有佣人嘛,而且他现在除了腿脚不太方便,其他都没什么问题。生活上能自理。”
“那我就不客气征用你的时间了。”
林宛白笑,只是笑容显得有些无力。
出门前,林宛白换了个暖手炉,搀着林钊威便出了门。
出了大门是一条长巷,道路由青石板铺陈,瞧着也是上了年头,地面稍微有些潮湿,林宛白仔细扶着老爷子,慢慢的走。
清晨的空气特别好,周围或远或近的响起鞭炮声,还有小孩子蹦来跑去,特别的热闹。
今个是除夕夜,镇上的店面全部都关门了。
两人到了镇中心,广场上正在搭台子,两人择了个位置坐下来。
“听过年这几天,镇上天天都有戏听。”
“从哪儿请来的人,都不用回家过年么?”
“自己镇上的人凑起来的团队,都是一群爱唱戏的人,镇长免费提供了服装道具,这戏台子我赞助的。”
林宛白惊讶,“您还爱听戏文呢?”
“我倒是不特别喜欢,是你外婆喜欢,以前总说等老了就专门唱戏。”
“那您会么?”
“会一点,但唱的不好。”
“那等明天,外公您也来一出,我们全家都给你捧场。”
他连连摆手,“你可别挣扎我这副老骨头。”
林宛白哈哈的笑,“难得看到您这样怯场的样子。”
林钊威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台子上,淡淡道:“要是你外婆在就好咯。真不想到,一晃眼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他转头看她一眼,说:“你外婆原是特别怕死的人,后来真走的时候,又特别的淡定。你外婆真是个有本事的女人,竟是让我想了她那么多年,爱情和婚姻都是一门学问,两个人如何能长长久久的相处在一起而不腻,感情能够一直保鲜,这是需要我们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学习去改进的。”
“当然,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这是两个人一起努力的事儿。爱情最怕平淡,婚姻最怕却是轰轰烈烈伤筋动骨。我最记得你外婆说过一句话,她说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在乎把他当回事儿,他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女人要如何在男人面前保持新鲜度,就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你不能只围着他一个人转,你得有一个你自己的圈子,自己的事业,再相爱的人,也要有各自的空间。”
“任何事儿做的太满,都会适得其反。”
林宛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捧着脸,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林钊威,说:“那外婆是怎么把你吃的死死的?”
说到这个,林钊威的笑容更深,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他好像还能清除的记得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默了一会,然后笑着摇头,说:“她就是个妖精,把我迷的神魂颠倒,就只想着她一个了。这世上啊,再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林宛白手指点着脸颊,笑说:“那这世上也找不到比您更好的男人了,外婆真幸运,我都有点嫉妒了。”
她撅起嘴巴,假装吃醋的样子。
林钊威很开心,脸上是愉悦的笑,整个人都很放松。
林宛白莫名有些鼻酸,想到刚才林婧语说的话,她抱住林钊威,说:“外公,我不想移民了,我想留在你身边。”
林钊威拍拍她的肩,“别听你妈瞎说,我好着呢。没什么大不了的病。”
“我知道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病,即便这样,我也不想走了,我想留在你身边陪你安度晚年。人家都说了,人老了就喜欢子孙都在身边,一家子欢欢乐乐。我们林家人丁本来就少,我这一走,家里就更冷清。当你就该让我妈给我生个弟弟。”她气呼呼的。
“你妈那怕死的劲头,能把你生下来是她最大的勇气了,让她再来一次,打死她都不愿的。子孙不再多,而在精,我有你这么个孙女,我觉得足够了,你要真好好的做事儿,不比男人差的。”
林宛白哼道:“您怎么不说,您本就是把我当男孩子养的呢?”
“男女平等,自然是男孩子学的你都要学会了。”
林宛白笑了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是最讲道理的长辈了。”
“是是是。”林宛白连连点头。
坐了一会,两人就起身往回走。
林钊威敛了笑,就认真道:“旁的别想,别因为我的病影响你的决定。该移民还是移民,我觉得你做的非常正确,你让我看到你的脑子和思路仍然保持清醒,我相信你最终能够得到幸福,是你要的那种幸福。”
“您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
“当然是对的。”他握住林宛白的手,她抱着暖手炉,可这手还是凉。
林钊威的双手格外的温热。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轻轻的搓,说:“你只要开心,别做伤害自己的事儿,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记住了。”
林宛白看着他,许久才点了头。
两人又逛了一圈,这才回了宅院。
傅踽行已经起来了,这会正在厅里,与林舟野一块。
两人进门,就听到他们在聊天,气氛还挺融洽,脸上均挂着笑。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天要落红雨了。
林宛白与傅踽行结婚这三年,还从未见过两人这般融洽的样子。
傅踽行是一贯的友好,只林舟野不怎么爱搭理他,像现在这样的场面,是从来也没有出现过的。
林钊威说:“聊什么呢,聊那么高兴。”
“没聊什么,就聊了些踽宛的事儿。我瞧着有个环保城项目,就跟他聊了聊。他对自己公司的规划做的特别到位,这踽宛就这么放手,委实可惜。要是让他亲手运作,怕是过不了两三年,踽宛的名字能在国内打响。”
傅踽行谦逊,“舅舅你太客气了。”
林舟野笑了笑,“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你有野心有能力,又不是一件坏事儿。”
林宛白:“谦虚不是美德么?难不成舅舅你在外头接收人表扬的时候,就毫不客气多说我就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你可是比傅踽行还谦虚一百倍呢。”
他轻嗤,“我说一句你说十句,这么护短呢?”
“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
林舟野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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