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又匆匆不知飞向哪儿去。
巷子中间,一座有些年头的小院,靠马路的院墙拆掉一截,用红砖建了个临街小屋,勉强算是门头房,上面挂着的牌匾风催日晒,残留着七个字迹斑驳的大字:北方不敗裁缝铺。
白汝莲飞针引线,布料团成个圆圆的小球在她手中不消片刻蜕变成一朵大红色花苞,她叹了口气,现在衣服扣子金属的,塑料的,看起来很漂亮,可哪有手工做的盘扣有灵性。
指针指向整点,她揉揉发酸的胳膊,站起身走到门口放的煤球炉,那上面炖了一锅刚学来的药膳汤,滋阴壮阳还保护嗓子。
就在这时,打巷子口走来一名身体挺拔的俊朗男子,白汝莲瞄了一眼他身上做工考究的西裤和衬衫就把注意力放到药膳粥上,北方不败裁缝铺客户大都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喜欢的款式她做不出。
男子步伐很稳,走到她身边停下,声音低沉:“您是白阿姨吧,我叫秦松。”
白汝莲直起腰,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疑惑了那么一会不确定问:“是给锦寅投晋级票的那个?”
待见到秦松点头,白汝莲慌里慌张一边拿马扎一边忙着沏茶倒水,不好意思说:“一直听锦寅说您对他有知遇之恩,想着哪天去登门拜谢,锦寅走到今天多亏有您……哎呀,我是个没见过啥世面的裁缝,不会说什么场面话,要不,我给您纳几双鞋垫吧,这是花样,喜鹊登梅,松鹤延年,花开富贵,老汉推车,观音坐莲……您看看喜欢款?”
秦松:“……”
来之前,秦松反复想该怎么开口。
他不能当面去问白锦寅,如果没有引起警察注意这事,他可能会按照想的那样,一步步接近,慢慢了解。
易晖时候转生成白锦寅,失去了记忆,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从这几次接触下来,易晖很可能在失去前世记忆的同时也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这样就可以解释他怪异的行为和处事方式。
如果医科大学僵尸事件真的和他有关,易晖转世后有了超越自然规律的能力,秦松明白,一旦真相败露,就不是他所能阻挡得了的。
秦松沉吟片刻,考虑到事情严重性,果断单刀直入:“白阿姨,我想和您聊聊锦寅的事,您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有啊,”白汝莲一边拿着观音坐莲的鞋垫花样飞针走线,一边点头,“为了比赛他太用功了,吃不好睡不好,整日念叨说怕辜负你的信任,这孩子呀,不太会说话,但心里一直记着你的恩情呢……”
“阿姨,我问的不是这个,”秦松嗓音低下来,直视着白汝莲的眼睛,“您,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或者像变了个人?”
“恩?”白汝莲饱经风霜的脸上笑容褪去,忽然屈指一弹手中缝衣针,将围绕着秦松嗡嗡乱转,约莫是只发情的母苍蝇钉在木桌上。
秦松:“……”
缝衣针上面有根细细的粉红色丝线,白汝莲像个传说中隐居高人般手指一勾,缝衣针擦着秦松脸庞飞过重新飞回她手中。
她眯起眼,打量着秦松的眼睛自言自语:“我自幼练习飞针,三米之内取苍蝇蚊子性命易如反掌。”
白汝莲这一辈子,风光的时候很少,年轻时凭借十里八村第一裁缝的美誉嫁了个家里穷得叮当响,但高大英俊的男人,婚后第三年男人出轨,她干净利落用净身出户换取了白锦寅的抚养权。
她身躯瘦弱矮小,她长得又黑又丑,她在生活给予的磨难中飘飘荡荡,可那有如何,她有个模样清秀可爱,白的像个瓷娃娃的儿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二十多年风风雨雨,手中的缝衣针换了一根又一根,她日渐老去,眼神不再明亮,她的希望,她生命的延续却白锦寅长大了,长成个英俊,喜欢唱歌的小伙子。
一个裁缝培养出了个艺术家,多么让人骄傲。
直到那天,她惊恐发现,她生命的全部,她最爱的儿子变了个人。
先是性格大变,往日里回到家就叨叨不停变成了沉默寡言,再到有天她炖了锅排骨汤,白锦寅加了块大姜片嚼的津津有味。
从小养大的儿子,家庭虽不富裕却也算娇生惯养,惯出了一身臭毛病,特别是挑食这块,不吃葱姜蒜香菜,不吃羊肉不吃海鲜不吃一切带刺的东西。
白汝莲起了疑心开始一次次试探,做各种丧心病狂的饭菜。
有次趁白锦寅出门机会她进屋打扫卫生,床上干干净净,叠好得凉被板板整整,而床下积灰中却有睡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