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徐府中,徐婷趴在徐夫人的腿上,哽咽着道:“我们……我们家没落了吗?”
徐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无奈的笑着道:“你祖父去了,所以啊,我们家没落了。”
“不还有父亲和小叔吗,他们也是读书人,他们也会做官,也会和祖父一样。”徐婷抬头看着徐夫人,眼巴巴的看着。
徐夫人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们徐家还有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我们走前,我能去绣坊和师父们打个招呼吗。”徐婷想要去,自从他们立场对立以后,她就再没去过绣坊,就连女学开门他们家都没有送她去读书。
“随你吧。”徐夫人笑了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去你祖父的书房,将他的书收拾一番。”
徐婷应是而去。
徐夫人便去了书房,徐立人的书有的摆的乱,那是他常看的,喜欢乱摆着以便下次好找,徐夫人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他就死在这个椅子上,而她和孩子们就站在书房门外。
司三葆将他带走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好了,但却想不明白,赵之昂是从哪里得到的信和证据。
徐立人做事,向来不留首尾,别人无论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的,除非努尔哈赤亲自和赵之告发。
徐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徐大爷进来,低声喊了一句,“娘。”
“回来了?”徐夫人道:“打听的怎么样。”
徐大爷将房门关好,在徐夫人的对面坐下来,低声回道:“打听到了。劫持粮草的事,是一个山民捡到了一支断箭,皇长孙通过断顺藤摸瓜找去的辽东,审问了打造箭的铁匠。那个铁匠的口供还在东厂。通敌叛国的事,则是徐奉抓到了探子,在探子身上找到的信,让人送回来给德庆侯,由德庆侯交给圣上的。”
“皇长孙和德庆侯?”徐夫人愣了一下,“不是戈淮川?”
徐大爷摇头,“这件事,戈淮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外面说起来,他还一副痛惜、对此事完全不知道的样子。”又道:“儿子觉得,这事很蹊跷。”
“当然蹊跷。”徐夫人道:“这些所谓的口供和证据,十有八九是假的。”
徐大爷怔了一下,不敢置信,“你说有人捏造了这些证据,陷害父亲?”
“无中生有,才是陷害。”徐夫人苦笑,道:“他们只是捏造了证据,却并非是无中生有,这两件事确实是你父亲走的。”
徐大爷生气,攥着拳头道:“那还是陷害,证据是他们捏造的。”
“那又怎么样。”徐夫人道:“你要去证明证据是假的,还是证明两件事是假的?”
徐大爷道:“当然是证明,证据是假的,王管事虽去过辽东,可却没有暴露身份,更没有和铁匠接触过。那个铁匠是不可能说出王管事身份的。我们只要证明这件事,就能让圣上相信,证据都是捏造的。”
“傻儿。”徐夫人道:“他们怎么可能让你找得到那个铁匠。而且,就算找到了铁匠翻了口供,他们势必还有别的证据。只要这件事是真的,他们总能有新的法子。做这件事的人,心机了得。”
“哪是什么心机了得。”徐大爷道:“就是卑鄙无耻。”
徐夫人失笑,“君子也好,小人也罢,总之这一次你父亲输了。”说着,指了指书架,“快收拾吧,圣上给了我们三个月为限,时间很紧啊。”
徐大爷应是,沉默的开始收拾书架,这里的每本书他都看过,每个抽屉和暗格他也都看过,就连他这个最亲近的人,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能指证父亲的证据……
那些人也知道找不到,所以就捏造了证据。
重点是,赵之昂信了。
赵之昂的疑心,也是这些所算好的。
戈府中,戈大人约了同僚在家中小聚,几位大人还带着夫人和家里的姑娘,妇人和姑娘们在后院说话,他们则在外院喝酒聊天。
“这一杯敬戈大人,若非大人运筹帷幄,徐立人也不可能这么快落马。”方大人举杯,满面红光,特别高兴,“实在是快意。”
戈大人笑着摆了摆手,也没有细说,只笑着道:“此事的功劳还真不在我,具体如何操作,我也是奉命办事罢了。”
“奉命?”方大人一愣,笑着道:“谁能让大人您奉命。”
戈大人哈哈一笑,和方大人喝了杯中酒,这事知道了就好了,说多了会给苏氏惹来麻烦。
不过,还是她说的对啊,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手段。
和一个小人讲究什么君子之道。
“喝酒。”戈大人道:“中秋将近,我们借此良辰,不醉不归。”
几位大人都应了,说起别的事。
太子府中,赵治庭和胡琼月刚从宫里回来,自从赵标去世后,太后的身体就不好了,一直断断续续的生病,皇后和太子妃身体也不是很利索,所以侍疾的重任就落在了胡琼月身上。
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立太孙的事。
赵之昂明明提了几回,也都松口了,意思很明显就是打算立太孙,为什么却迟迟不定下来,让赵胥和赵峻虎视眈眈,让她整夜难安。
这件事就跟大家站在悬崖边,所有人都变的没有退路了,不前进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殿下。”胡琼月道:“这次的案子您办的这么周全,圣上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四叔打了一仗拖了那么久,圣上都还夸奖他了。”
赵治庭也不耐烦,但这件事他还真是说不了,“别急,今晚我去和几位大人商量一番,看看可有对策。”他忽然想到了沈湛,不由心生后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湛和他们越走越远的?
似乎就是从凤阳回京以后,胡琼月和苏氏之间闹了一场?
好像是……他听赵标说过,沈湛对苏氏是有点意思的。没有想到,他们就这么走远了。
如果沈湛还对他像以前那样就好了,有他的支持,圣上肯定早立他为储了。
“那您要催催他们。”胡琼月低声道:“妾身就怕四叔那边会有什么异动。”
赵之昂年纪不小了,她真是害怕哪天赵之昂突然驾崩了。
“知道了。”赵治庭有些不耐烦,喊了一声停车,便和胡琼月道:“你先回去吧,我出去半点事。”
便走远了。
胡琼月没留他,也知道他很有可能去那种地方了,这没什么,哪个男人不拈花惹草,他只要记得回来就好了,只要他的家还是由她做主就行。
至于别的,她不会限制和强求的。
车并未立刻走,顿了一会儿她去了天下百货,带着翠儿在里面闲逛着,乔掌柜亲自来接待她,胡琼月道:“这些都是四月上的新货?”
“是啊。”乔掌柜道:“又来了一些新奇的东西,还有舶来品的胭脂,娘娘可想看看。”
胡琼月一笑,道:“舶来品哪有宫里制的好用,我可不敢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在脸上。”又道:“不过,你们苏姑姑还没有回来?这都走了快一年了吧?”
“是啊。”乔掌柜无奈的道:“写信回来,说是可能要到明年了,成都府那边的天下百货要开业了呢。”
居然要在成都府开天下百货?胡琼月拧了拧眉头没有说话,忽然身后有人接了话,道:“要在成都府开业,那娘娘您,是不是往后写家书,就能托天下百货送回去了呢。”
说着话,吴悠笑眯眯的从另外一个货架走了出来,她打量着胡琼月,眼里是瞧不起,这个女人比苏瑾还要讨厌……苏瑾她只是不喜,私心里也知道,她还有些羡慕对方。可这个女人,却只有厌恶。
只靠着男人往上爬,证明自己能力和地位的女人,都不只得尊重。
“是你。”胡琼月道:“真是好巧啊。”
吴悠顿时凝眉,冷笑道:“你就这点规矩?见到我也不行礼,一个表姨母也不喊?”
“是。”胡琼月道:“我错了。”
吴悠拂袖,昂着头喊乔掌柜,“把我篮子提着去结账吧。”说着就走了。
胡琼月不和吴悠计较,她一个快要嫁人的姑娘,有什么好讲的,等她成亲出嫁了,再见到她也还是得要行礼问安。
“看在,你也那么讨厌苏婉如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胡琼月轻声说着,扶着翠儿的重上了马车走了。
不过,苏婉如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一走这么长时间,她创下的生意都不要了吗?再这样下去,她的天下百货就要全部归于司三葆了吧?
吴悠让小婆子提了东西,她上了轿子,无聊的翻着手帕玩,按理她的年纪是应该成亲了,可早先的婚事退了,以至于她这样的身份和过往,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那个。
她无所谓,笑了笑,从怀里拿了封信出来,信中就回了几个字,却让她如获至宝。
这是她在去了无数封信以后,对方给她回的唯一一封。
虽依旧是拒绝,可字里行间却满是委婉。
若没有怜惜和留恋,是不用委婉的,所以她断定,对方对她也不全是绝情。
“总有机会的。”她将信折好放回荷包里珍藏着,“一定会有机会的。”
吴悠笑眯眯的回了家中,将在天下百货遇到胡琼月的事告诉了徐氏,徐氏听着凝眉道:“往后见到她绕远点,但不要得罪她,记住没有?”
“知道了。”吴悠道:“不过我们也不用忌惮她,就她那德行,还以为将来能做皇后不成。”
徐氏倒是觉得,这种事说不清楚的,胡琼月心机不浅,将阿里的事谁也说不好。
“做人留一线。”徐氏摸了摸吴悠的头发,“都是一家人。”
吴悠敷衍的嗯了一声。
“你可怎么办。”徐氏想到她的婚事就头疼,他们这样的人家,寻个普通的府邸当然是很简单,可是普通的府邸皇后和吴忠君又看不上。
一天一年的拖下来,吴悠就要成老姑娘了。
“我不还有李珺陪着呢嘛。我们两个商量好了,将来就我们住在一起。”吴悠掩面笑着道:“我们结伴过这一辈子。”
徐氏无奈的摇了摇头,想到了赵衍,“那孩子也是死心眼,你说你么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娘,因为没有更好的了啊。”吴悠低声道:“在李珺的眼中,这世上没有比宁王更好的男人了啊。”
徐氏想想也是,赵衍那么好的人,清俊如兰一般,一旦喜欢上了他,眼里就装不上别人了。
“不过,他除了眼神不好,其他都是很好的。”吴悠道:“说起来,苏瑾是不是不回来了?”
徐氏回道:“她给我来信了,说是要明年回来,手里应该有点事做。当初她不也是从应天到京城来的吗,现在换个地方做事也在常理。”
吴悠冷笑了一下,“虽不喜欢她,可也算羡慕她了,可以天南海北的走,也没有人说她不合规矩。早知道,我也生在普通人家,做个寻常的女子。”
高门大户里,虽衣食无忧,可规矩也多啊!
徐氏失笑。
苏婉如打了个喷嚏,萧老夫人忙给她搭了件衣服在肩膀上,道:“你可别生病了,这都要生了,生病了月子做不好怎么办。”
“我壮的跟一头小牛犊似的。”苏婉如挪到萧老夫人面前坐下来,笑着道:“娘,您忙您的,别一整日围着我,我就生个儿子而已,您也生过的,别紧张。”
“你这孩子。”萧老夫人失笑,“是谁昨儿还在院子吓的嘤嘤哭的,今天就来安慰我了。”
苏婉如哈哈一笑,道:“昨天下雨,我心情不好。”她昨天埋怨沈湛怎么还没回来,等哭完了又没事了。
怀孕了,人就跟神经病似的。
“我就是觉得亏待了你。”萧老夫人道:“显宗恐怕一时难回来,那边正僵持着,要是你生的时候他不在,你心里该有多难受。”
苏婉如摇着头,笑道:“不是还有你们陪着我嘛。他回来能干什么,最多急的跟头驴似的在院子里瞎转悠。”
“还真是。”萧老夫人笑着道:“不过,我们娘儿俩是一样的命,当年我生显宗的时候,老爷也不在身边,若是他在……算了,事情都过去了,若是没有那一岔的事,我的显宗也不是现在的显宗了,也很有可能没有你了。”
还真是,苏婉如点头道:“那我和他就肯定不认识了。”
萧老夫人在房里坐了一会儿,李妈妈来喊她这才回去,苏婉如靠在炕头上看着信,就在这时,就听到周娴在门外头嚷着道:“阿瑾,阿瑾啊,你看谁来了。”
“嗯?”苏婉如笨拙的下炕,那边门已经打开,周娴跳了进来,随即是二狗子,紧接着才是一个男子进了门,她看着眼睛一亮,喊道:“小杜。”
杜舟站在门口也不过来,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苏婉如掩面而笑,周娴也跟着笑,“杜大哥,你这眼泪比我们女人都快,丢人不丢人啊。”
杜舟显然来前换洗过了,他抹了一把脸,盯着苏婉如的肚子,眼泪又簌簌的落,“这……怎么就……”说着,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周娴嘴角直抖,和苏婉如打了手势带着二狗子出去,房门一关杜舟就抱着苏婉如的腿哭着道:“主子,奴婢可想死您了。”
“我也想你。”苏婉如道:“你快起来。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杜舟呸呸了两声,“这话多不吉利,您不要乱说。”又颤抖激动的伸出手,想要去摸苏婉如圆滚滚的肚子,“这……真的有小主子了?”
“反正不是球。”苏婉如掩面笑着道:“你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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