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萧府的宅子正好对门,穿过街就是府衙。
苏婉如和沈湛几人此时就在衙门里坐着,朱珣躺在一边的软榻上,人已经半昏迷,嘴里不停的咕哝着说着昏话,“……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这太难受了。要是我不被咬一口,也不会被抓来这里,倒了霉了。”
“八哥,你逃走吧,我死就死了。”
“唉,记得和玉洁说一声啊,找个好人嫁了……”
苏婉如弯腰看着他,担忧的道:“这什么虫子,怎么这么毒。”
“这里蚊虫多,许多我们都不曾见过。”沈湛探了朱珣的额头,凝眉道:“似是发烧了。”
苏婉如去了门口,喊道:“缪将军人呢,不是说请大夫的吗,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即刻就来。”有一人接了话,声音极沉,就算没有看到人,也能从声音里听出威严,她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沈湛,沈湛凝眉,和她一起看向院门外。
随即,就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阔步进了门,他个子和沈湛差不多,穿着一件青黑色湖绸直裰,脚上是极其简单的黑色布鞋,负手走着,容色板正,一双剑眉入鬓,双眸黑亮凌光暗藏,鼻梁高挺,唇瓣紧抿,周身煞气扑面,不怒而威。
很不好惹的样子。
苏婉如看着对方,又回头看看沈湛,沈湛和他点了点头,她瞬间了然,低声道:“看来,这位萧大人,不简单啊。”
“才知道?”沈湛道。
苏婉如摇头,“才知道。”以前知道是耳闻,现在知道,是眼见,真实感受到对方的气势。
她的空子,大概不好钻。
“镇南侯爷。”萧山在门口停下来,拱了拱手,道:“不知侯爷来成都府,有失远迎。”
沈湛回了礼,道:“追一位凶徒,不得不来。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萧山没接话,视线落在苏婉如的面上,苏婉如微微福了福,道:“苏氏见过萧大人。”
这就是苏氏?没想到年纪这么小,他微微点头,道:“大夫马上就来。”
“那就好。”苏婉如松了口气,沈湛略抬了抬手,“萧大人请坐。”
萧山负手进来,先是看了朱珣,眉头拧了拧,道:“虫子咬成这样倒是少见,不过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各位不要担心。”说着,在椅子上大刀阔斧的坐下来,看着沈湛,“镇南侯是来追凶?”
“是。肖翰卿!他谋害皇子,扰乱皇嗣,意图谋反。沈某奉皇命前来捉拿凶徒,不知萧大人可见过此人。”沈湛道。
苏婉如也在一边坐下,听两人说话,她以为萧山会说不知道,至少要挡一挡,没有想到,萧山直言道:“他确实在这里,我也见过,但却不能交给你。”
沈湛蹙眉,道:“为何?”
“他在成都府是客,既是我的客人,我就要护他安全,还请镇南侯见谅。”萧山道:“不过,若有一日他离开了成都府,那么就和我萧山无关,镇南侯是杀是抓,就与我没有关系了。”
“那他要是一直不离开呢。”苏婉如皱眉,“萧大人就一直护着?”
萧山转头看着苏婉如,点了点头,“是!”
“那你请我们来这里,又是为何?”苏婉如道:“是打算困住我们保护肖翰卿?”
萧山又是点头,“受他之托办事,今晚开始各位就住在同福客栈。”
这就是软禁了,苏婉如沉了脸。沈湛出声道:“萧大人觉得能困住我们?”
萧山道:“各位既进了城,自然就要客随主便。”说着就起身,道:“待长兴侯看过大夫后,会有人引各位去客栈,各位放心住下,在城中行动,一切自便。”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婉如肺都要气炸了,和沈湛道:“他都没脑子的吗,肖翰卿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帮,难道还想跟着对方一起打赵之昂?”
“不无可能。”沈湛道:“先看大夫,等正言没事了,我们再讨论接下来的事。”
说着话,一位小厮领着以为大夫进来,大夫在软榻前坐下来,扶了脉又看了红包,道:“这位公子身体有些特别,本是普通的蚊虫,寻常人咬一下也就起一个包,他反应却要大很多。”
“可有危险?”苏婉如问道。
老大夫道:“说危险也危险,若是不治不出三天命就保不住了,可若吃了药也就没有危险了。”说着写了个方子递给沈湛,“抓六剂药吃着。”
沈湛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老大夫又给了一瓶外用的,“给他涂满了全身,三五天就没事了。”
“有劳。”沈湛接过来,老大夫人就提着药箱走了,领着他来的小厮则和沈湛行礼,道:“我们大人吩咐小人引侯爷和各位去客栈,已经打点布置好了,各位请随我来。”
苏婉如看着沈湛,沈湛颔首,道:“先落脚。”
进来两个小厮将朱珣抬上滑竿,一行人抬着去客栈,走了两条胡同,就是同福客栈,他们住在二楼,开了五间房,沈湛去抓要苏婉如亲自去煎,在后厨里和厨娘说着话。
打听了几句,对方倒是热情的很,可一句没听到。
她挫败的端着药回来,和沈湛诉苦,“……我想套近乎都没有用,这里的人不说官话。”
“终于有你不会的事了。”沈湛敲了苏婉如的头,“不用打听了,晚上我出去看看。”
闵望扶着朱珣,苏婉如给他喂药,吃过药朱珣的呼吸还是呼哧呼哧的,苏婉如就怀疑他是过敏,喉头堵着气管了。
“今晚我们就睡这里吧,我怕他夜里会喘不过来。”苏婉如担忧的道。
沈湛颔首,开了窗户朝外面看了看,就看到有人上了楼,过了一刻门被敲响,外面站着庄一楠,冲着沈湛一拱手,道:“镇南侯爷!”
“庄先生。”沈湛颔首,“先生来,有何事?”
庄一楠递了帖子过来,笑着道:“我们大人今晚设宴,为侯爷您接风洗尘。”
软禁别人,居然还接风洗尘,沈湛接过帖子,扬眉道:“萧大人待客,晴雨不定啊。”
庄一楠笑着道:“侯爷误会了。我们大人和侯爷您并无仇怨,只是夹在您和肖先生之间,有些为难罢了。”又道:“今晚我们大人设宴,肖先生也会来,到时候大人会从中调解,还请侯爷卖个面子。”
“我们要是不去呢。”苏婉如走过来,歪着头看着庄一楠,“告诉你们大人,我们这里有病人,不方便离开。”
庄一楠呵呵一笑,“苏姑姑说笑了,接风宴就是为了你们准备的,要是你们不去,那接风宴还叫什么接风宴。”
“当初庄先生在京城待了半个月,我们也没有出现给你接风,现在想想,还真是失礼啊。”苏婉如抱臂看着庄一楠,“不知道贵府小姐,近日你们可有联系啊?”
庄一楠扬眉,“庄某不过一介幕僚为主家办事,哪能劳驾侯爷接风,实在愧不敢当。”又道:“我们小姐自是无碍。没想到苏姑姑也认识我们小姐。”
“认识。”苏婉如一副要关门的样子,“劳驾告诉你们大人,我们实在是不方便离开。这样,接风宴就免了,你让他告诉肖翰卿,让他赶紧提着人头来见镇南侯,别的话就不多扯了。”
说着,啪的一声关了。
庄一楠吃了一个闭门羹,摸着鼻子半天没回神。
这位苏姑姑,有点不讲理啊。
也是,毕竟是小姑娘。
他说着摇了摇头,接着敲门,“侯爷,眼下局势对你们很不利,庄某认为,你们还是去比较好。”
“怎么不利?”苏婉如也敲门,“你们大人是打算杀了我们吗?”
庄一楠咳嗽了一声,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肖先生是我们的朋友,如果你们和他的结打不开,我们定然会帮肖先生的。”
“还真是坦白啊。”苏婉如忽然打开了门,冲着庄一楠甜甜一笑,大喝一声,“抓住他!”
她话落,沈湛已经出手,揪住庄一楠的衣领,一把将人拽了进来,门砰的一声关上。
门外跟着的两个常随莫名其妙,愣愣的看着禁闭的门,好半天才拍着门,“快开门,你们想干什么。”
“回禀你们大人,就说我们和庄先生一见如故,多聊一会儿。”
那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道:“我去回禀大人,你在这里守着。”
那人应是跑下楼去喊人。
房门一关,卢成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个绳子出来,三两下将庄一楠捆的结结实实的。
庄一楠一脸发懵,倒在地上,苦笑着看着沈湛,“侯……侯爷,您怎么能由着苏姑姑胡闹呢。”
“废话,我们都要成亲了,他不由着我,难道由着你啊。”苏婉如弯腰盯着庄一楠,“第一幕僚是吧,行!我帮你试试,你在萧大人眼中的份量。”
庄一楠想擦汗,可手脚都被捆着,他无奈的道:“您这样不好啊苏姑姑,如果真动手,你们这么几个人,哪能敌得过成都府的千军万马。”
“少废话!”苏婉如道:“反正都走不出去,不是肖翰卿死,就是我们死。还在这里装什么道貌岸然的好人,是你傻还是我们傻。”
庄一楠求救的看着沈湛,语重心长的道:“侯爷,您看看这……有话好好说,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沈湛点了点头,道:“和苏姑姑商量。”
原来侯爷不能做主!庄一楠只好看着苏婉如,“苏姑姑,你看咱们商量商量。”
他和胡琼月在御书房里无剧本现场发挥演技,苏婉如早有耳闻,她点点头,蹲在庄一楠面前,道:“我问你问题,你答对了,我就放你出去。”
“苏姑姑请问,能答的,在下一定不隐瞒。”庄一楠道。
苏婉如问道:“肖翰卿是一个人呢在这里,还是几个人?他人在哪里。”
“他来了七个人,人就在府里住着的。”庄一楠道:“六男一女,和你们一样,还有一位病人。”
病人?苏婉如和沈湛对视一眼,难道是赵衍?
“你们萧大人为什么要听他的?”苏婉如道。
庄一楠摇头,“这在下就不知道了,此事,不如晚上接风宴的时候,你们问我们大人?”
“不老实。”苏婉如道:“卢成,给我打!”
庄一楠喊着,“饶命,饶命。”又道:“我们大人和肖先生几十年的交情,自然是要帮他的。”
苏婉如忽然问道:“卢氏在不在?”
“卢氏?”庄一楠一愣,“他身边的妇人似乎不姓卢。”
苏婉如正要说话,忽然房门自外面轰的一声飞了进来,四分五裂,繆长英在外面大喝一声,“交出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