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湛将茶递到嘴边,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咕哝道:“因为你笨啊,我不在你身边,就怕你被人害了。”
沈湛捧着茶盅的手一抖,看着苏婉如,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笨?”
“其实还好,你比大多数人都聪明的,只是不如我啦。”苏婉如说着,停下来捧着他的脸,笑着道:“其实我是想去成都府看看有没有空子可以钻,说不定,我们能说服萧山和我们一起呢。”
其实她知道,说服萧山简直是天方夜谭,对于萧山来说,推翻了赵之昂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和利益,因为无论谁在那个位置上,成都府都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你打算怎么说服他。”沈湛问道。
苏婉如想了想,回道:“所以说我聪明啊。许以小利,在成都附近割给他三五个州府,许诺三十年内不动他。”
沈湛皱眉。
“等我们事成以后,就反悔啊,打的他爹娘都不认识,看他还怎么占着成都称王称霸!”苏婉如哼哼了两声。
他就说她怎么会这么大方,还割让三五个州府,沈湛道:“他也不傻,你就这么点蝇头小利,他就同意了?”
“所以,要亲自去找机会。”苏婉如道:“再说,我还想去姜族看看,那边可是你的外家,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有多神秘。”
还有赵衍,不知道是生是死。
她没必要为自己做的事愧疚,因为不这么做她和沈湛以及长兴侯府所有人都要死。但不愧疚不代表不关心,她很希望赵衍能好好活着,哪怕有一天和她彻底翻脸,对阵沙场,她也是愿意的。
“那你手里的事怎么办。”沈湛问道。
苏婉如拍了拍手里的账册,“我这不是在努力工作吗,准备加班三天,将所有的事都分派好。再说,事情也不都是我在做,所以不怕的,你不要盯着我了,你手里的事情也不少吧,去做事,快去快去。”
沈湛想去长兴侯的坟前看看,他沉默了一下,道:“十日后出发,这几日我去一趟甘肃。”长兴侯没有了,还受了冤屈,那边的军心肯定散了,他必须亲自去走一趟。
“也好。”苏婉如道:“那我也能从容一点。”
沈湛摸了摸她的头,见她头上也别了一支白色的绢花,颔首道:“我这就启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你路上担心一些。”她说着,手脚麻利的在前面的超市里抓了一些干果和说过,做了个包袱往他肩膀上一挂,“渴了饿了不能忍着。”
沈湛点头,大步出了门。
苏婉如回房里接着算账,司三葆新给她找的两条船已经下海了,她准备带去的货也都运上了船,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出港。
两个月后周康能回来,四个月后这两艘船能回港,他们今年的货绝对够了。
徐州的铺子已经找好,她托人给她的舅舅带了信,让他暗中找亲信进去。
现在让她比较挂心的,就是她自己的两艘船,虽已经下了海,但要买的东西不是普通的货物,无论是出港还是回来,都是麻烦事。
她要想办法再打点一下市舶司。
等晚上他算好帐,宵禁前去了一趟米行,胡十三娘已经被宁王府辞退了,因为没有所谓的宁王,自然也就不用那么多人在里面伺候,她看着苏婉如,道:“公主派点事给我做吧,我要是闲在京城骨头都要坏掉了。”
“本来想让你混进太子府的,可一想您是从宁王府出来的,再去太子府怕是不成。”苏婉如低声道:“我还有别的事让您去做。”
胡十三娘一愣,就听苏婉如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满面惊讶,“属……属下怕不成反而坏了您的事。”
“办不好就办不好,我们在抢别人的东西,难道还指望一定能抢到啊。”苏婉如笑了笑,“你应该抱着,能抢到是我们的本事,抢不到是他们的本事大,一点都不难过和丢人,反正没损失。”
胡十三娘点头,“好,此事我好好琢磨琢磨,争取不让您失望。”
“没事,安全为主。”苏婉如笑了笑,胡十三娘又问道:“宋桥,还留在亲恩伯府吗?”
苏婉如点头,“先留在那边。吴忠君常出入太子府,还能打听一些别的消息。”
胡十三娘应是。
苏婉如就和大家细细说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晚上她就住在了米行,第二日早上才回绣坊,周娴正在吃早饭,看见她回来,忙道:“我和掌事都担心死了,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苏婉如在她对面坐下来,道:“这两日我怎么没看到吕叔?”
周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他不是一直在天下百货那边吗?”又道:“不在?”
苏婉如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苏婉如胡乱喝了几口粥就去找霍掌事,“掌事,您看到吕叔了吗?”
“他说有事出去几天。”霍掌事道:“怎么了?”
苏婉如摇了摇头,“我就随口问问,您既然知道他去哪里了,那就不说了。”又道:“我过几天要出门一趟,估计要年底才能回来,别的地方我都安排好了,只有绣坊里,要您多费心了。”
“绣坊里没什么事。”霍掌事道:“你尽管去忙你的事,若是有事我决定不了的,就写信告诉你。”
苏婉如点头,和霍掌事道:“要是实在难办的事,你就去长兴侯府,找夫人或者朱小姐都可以,我走前会和他们说一声。”
“好。”霍掌事握着苏婉如的手,低声道:“你出去自己也要多担心,银子多带点。”
苏婉如点头应是。
隔了两日,她让段震和刘长文陪着又去了一趟沧州,在那边逗留了三天,这里她前后来了五趟,上至市舶司提举周公公,下至搬运的杂吏,她没有不认识不熟悉的。
当然她也花用了不少钱,但这钱花的值得,她也有自信,将来就算司三葆来了,也不一定有她顶用。
这一次,她还带了两个人,用了关系留在了里面做事,也不是多大的官位,只是管着码头,点算来往船只。
等安排好,她才回京城,将女学招办的事办了,去年的学生已经毕业,今年再开门招,和去年的人数一样多,但去年还留了十来个没有顺利毕业的,前后相加学堂里还是都了一些人。
平民的班级里,人则更要多一些,毕竟她们来是真正学手艺的,一二年没法毕业。有苗子特别好的,苏婉如就直接安排进了绣坊,跟着那么多师父学,比在学堂里还要好。
这样一来,大家知道应锦会在里面挑绣娘,就更加削尖了脑袋报名,一时间,还有许多外地的人都赶着将自家的闺女送进来。
短短两年,女学便成为了大家闺秀镀金吊名声认识闺友,甚至于连同父亲也有助益的地方,染上了色彩,也不再单纯只是女堂,所以,去年没报上的,今年早早就来了,一些外放的官员,则千里迢迢将女儿送来,也多一分回京的希望。
苏婉如乐见如此,她当初办女学的目的,就是这个。她也不是高洁的人,没有目的她才不会多花这些心思。
六月二十五那天,沈湛带着闵望和卢成离了京,暗地里,苏婉如坐着马车早已在通州等他,两人在通州碰头,到太远过凤翔和汉中,从那边入成都府地界。
上一次庄一楠来的时候,好像是绕道了江南,路上用去的时间更多。
“骑马还是坐车?”沈湛抬头看看天,“太阳很大,你还是坐车里好了,等太阳落山了你再出来骑马。”
苏婉如趴在车里写写画画,闻言点头道:“嗯,等过了这十来天就好了。咱们白天多休息,留作晚上赶路,这样人也不至于太累。”
“也好。”他刚说完,忽然余光里瞥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眉头微蹙,苏婉如也看着奇怪,从马车里探个头出来看着,“你看到什么了?”
“方才有人闪过去,我没看清楚。”沈湛盯着前面一处小树林,闵望道:“属下去看看。”
沈湛摆手,道:“不用。”说着,放了马车的帘子,“我们走吧。”
他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了,苏婉如哦了一声回去接着做事,她在写未来计划表,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手写一遍能查缺补漏,等自己弄明白清楚了,随手就烧了。
路上走的不算快,苏婉如还睡了一觉,准备养足了精神晚上赶路,忽然马车一停,沈湛道:“我去看看。”
沈湛骑马忽然赶了回头路,绕过一个土坡,就看到一人一马正在山坡下面,鬼鬼祟祟的,他顿时喝道:“你跟着来做什么。”
“八哥……”朱珣扭扭捏捏的上来,“我也想去成都府,我在我爹坟前发誓,要将害他的仇人挫骨扬灰,为他守灵。”
沈湛叹气,“此去凶险,你要是出了事,长兴侯府怎么办。”
“没事,我要是也死了,那圣上就更加不敢对我们家怎么样了,下一代不知道,但我娘和我妹妹定然被护的好好的。”朱珣道:“您就让我去吧,不然我连觉都睡不着。”
沈湛无奈,点了点头道:“你和夫人说了吗。”他说着,转道往苏婉如那边回去,朱珣点头,“说了,她知道我的心思,不会反对我的。”
“那就好。”沈湛没什么反对的,也愿意带着朱珣四处走走,多经历一些事,他也能迅速成长,担负起长兴侯府。
苏婉如趴在马车里看着这边,道:“朱正言,你带银子了吗。”
“干什么?”朱珣护住了胸口,一副怕他抢银子的样子,苏婉如睨着他,“带银子了就好,不然一路白吃白喝我和沈湛的,我们可没钱。”
朱珣被她气着了,指着苏婉如冷嗤一声,“都没成亲,你也好意思和八哥称我们。”
“怎么了,你问问他,除了我他会娶别人吗。”苏婉如道。
朱珣就看着沈湛,怒道:“八哥,您要硬气点,天下花儿那么多,您不能被她捏死了。”
沈湛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我恨不得立刻被她捏死了。”
“天,八哥你是没救了啊。”朱珣趴在马背上,视线里苏婉如正洋洋得意的笑着,笑容好看的仿若雨后的彩虹,还有她鬓角的那一朵白花,让他心头温暖,他哼了一声,道:“你就得意吧,也就我八哥喜欢你这样的小气的母老虎。”
苏婉如指了指他,变法术似的,从后面变出了几个苹果,一人递了一个,独留着朱珣,她嘎嘣咬了一口,道:“喊一声好姐姐听听,不然这一路我都这么排挤你。”
“好姐姐。”朱珣凑上来拿苹果,苏婉如噗嗤一笑,“没出息。”
朱珣也咬着脆甜的苹果,道:“我这也是和你学的啊,也不知道有一回谁跟着我后面喊爹的。”
苏婉如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放帘子,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以前的朱正言,总算回来了一点,至少性子还算是开朗的,她是一点都不希望,朱珣变的阴则则的。
人懂事后,还是可以开朗的活泼的啊。
一行人走走停停,路上并没有特意去找肖翰卿,就仿佛散心,游山玩水了。直到七月中,他们才到汉中,在汉中停了五天休整,沈湛打听了成都府的事,又做了一些安排,才接着启程。
“你说,我二哥有没有收到信。”苏婉如叹气,自从梅予跟着随二去济宁找苏季后,她去的信就没人给她回了。
她相信苏季一定会去成都府,因为他们兄妹的想法是一样的。
成都府,就是一块大肥肉,没有机会的时候自然没有想法,可一旦机会摆在面前,不试一试怎么能甘心。
“等进去后就知道了。”沈湛看着她,握了握她的手。
进了成都府,四周的山地就多了起来,几乎过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一路上连个打尖住宿的客栈都没有,在山里走了三天,他们才算是进了一个镇子,在镇子里补给了一番,接着启程。
“翻了前面这座山,就不远了。”沈湛来过一次,对路有印象,“这几天我们就住在这里。”
马车留在了汉中,苏婉如也跟着骑马,坐在马背上,四周的风景扑面而来,实在是宛若仙境。
难怪萧山舍不得这里啊,真的很美。
“八哥,这里不会有人埋伏吧?”朱珣四周看看,“这里地势太险峻了,如果真有人藏在里面,完全看不出来。”
沈湛颔首,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动不了这里的原因。
几个人将马拴好,在林子辟出一块空地,四周点了艾草熏蚊虫,沈湛猎了两只野鸡,就地在林子吃了饭,夜幕降临,四周里一片漆黑,他们也将火灭了,静静坐在林子里。
四周里窸窸窣窣,似乎能听到虫鸟野兽走动的扑闪的声音,除此以后,似乎还有些别的声音,像是鞋面擦过灌木的簌簌声,在这浓黑的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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