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普通百姓,不懂宫里的规矩。”苏婉如笑着递了个荷包过去,“一听说宫里贵人传,怕的脚都软了,还望公公您提点两句。”
一个小內侍来传召,她又不傻,首先就要排除是赵之昂。
赵之昂传诏,至少也得一个大公公带着四个小內侍来。
如果是吴氏传召,那也得是一个大公公带着內侍或是女官来,没有理由就来一个人,来和她装模作样的拿乔。
“你说你是普通百姓,杂家都要不信了。”小內侍年纪不大,无须白面,笑起来阴阴的,“不过,不该说的话杂家还是不能说。”话落,揣了荷包在口袋里,“苏瑾,走吧。”
苏婉如皱眉,一回头绣坊里的绣娘都站在后面,她当着小內侍的面不好多说什么,就冲着大家笑了笑,招手喊来二狗子,摸了摸狗头,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乖乖的找你主子玩儿去。”
二狗子道:“汪汪汪!”说着,就摇头摆尾的跟着她。
小內侍紧紧皱着眉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先出了门,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他自己上了第一辆,让苏婉如上第二辆。
踩着脚蹬她进了马车,车箱四面没有窗户,门一合上便看不到外面,但里头的摆设褥垫一应的到是不错。
她心头越发的狐疑,马车已经嘚嘚走了起来。
二狗子跟在后面跑,好几次随车的人轰它,它就停下来等会儿,一会儿又跟着跑过来,等车过了三牌楼,二狗子才不见了。
苏婉如听不到二狗子的声音,便暗暗松了口气。
又走了一会儿,车拐了弯又颠簸了一下,随即就停了下来,她没有去过大周的皇宫,但是可以肯定,这里绝不会是宫门外。
“下来吧。”车外有人说话,但却不是前面和她说话的內侍,车门从外面打开,她下了马车,果然,四面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站了四五个婆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她眉头挑了挑,视线落在开着门的暖阁里,里面有人道:“带进来吧。”
这声音一出,她就听出来了。
是吴悠。
呵!这两日和韩正英接触了几回,今天就被撺掇着来声张正义了?
她推开来待她的婆子,昂头进了暖阁,果然,吴悠正坐在炕上,不怀好意的看着她,“苏绣娘,请你还真是不容易啊,还要我动用人情用宫里的关系。”
“其实大可不必。吴小姐想请我来说话,你随便遣个人来,我没有拒绝的道理。”苏婉如笑了笑,自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毕竟我和夫人的关系还是不浅的。”
“狐狸精。”吴悠越看她越不顺眼,“长着一张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脸。”
苏婉如就靠在椅子上看着她,道:“吴小姐这是打算仗着人多势众,身份尊贵来羞辱我一番?如果这样能让你舒爽几刻钟,我为了你娘,倒是愿意牺牲一下。”
“你少和我油腔滑调。”吴悠拍了桌子,怒瞪着苏婉如,她刚才去了宫里,和姑母说韩江毅的婚事,她以为事情应该很简单的,本来姑母对她的现在的婚事也不是多满意,现在她看中了韩江毅,姑母顺水推舟也就办了。
毕竟和韩江毅定情的芝阳公主向来不得她喜欢。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姑母不但一口拒绝了,还将她训斥了一顿,说她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光长了个子却半点脑子都没有长。
她怎么就成了没脑子的人,不就一个江阴侯府吗,牵动谁的利益了。
她还要再辩却被姑母撵了出来。
可上午答应了韩正英办的两件事,若是一件都没有办成,她回头哪还有脸再去见她,更何况,她喜欢韩江毅,如果帮他们家将仇人办了,韩江毅肯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只要韩江毅点头,她就去求父亲,皇后对他们小辈还好,对父亲这个亲弟弟却是有求必应的的宠爱着。
“你少废话。”她看着苏婉如,喝道:“你什么身份,凭的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还仗着我娘的脸,你还要脸不要。”
苏婉如笑了笑,道:“看来,你娘平日担心你,是对的。”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我娘担心我是对的。”吴悠大怒,又想起来,她找苏婉如来不是争这件事的,就拍了桌子,道:“来人,将她摁住给我掌嘴。”
呼啦啦的就冲进来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来。
“吴小姐。”苏婉如站了起来,冷笑着道:“你动手前是不是该问一问你母亲,你今天这事能不能做。”
吴悠一愣,“我做事为什么要问我母亲,我想打你就打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错了。”苏婉如看着她,走近了两步,四个婆子没有得令就没有拦着她,苏婉如接着道:“我前面一个月常去和你母亲聊天说话,你猜我们都聊的什么?”
吴悠脸色一变,就看苏婉如轻笑,道:“夫人待我好,我也敬重夫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你想威胁我。”吴悠也站了起来,怒目圆瞪,“就凭你,就算知道了我家什么秘密又怎么样,你能翻了天不成。”
苏婉如呵呵一笑,摇头道:“我不和你说,你回去问问你母亲后,再来想想,你今天为别人出头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她说着转身要走,吴悠立刻就喝道:“拦住她!”
四个婆子就朝门口一站,将出路堵的死死的,苏婉如走不了就索性重新坐下来,看着她,“你今儿是为韩正英出头的?”
“是又怎么样。”吴悠道:“对你这样的狐狸精,我就是替天行道。”
苏婉如噗嗤一声,道:“你是被她利用了……我和韩正英的仇绝不是她被赐婚这点事。更何况,我一个绣娘如何能左右司公公的决定,这其中的道理你就没有想过。”
“什么意思。”吴悠问道。
苏婉如就解释道:“她被赐婚,是因为得罪了司三葆。司三葆写信回京给你父亲,你父亲和皇后娘娘提的,这才有了懿旨赐婚。”又道:“吴小姐,你想想看,你今天到底是声张正义,还是被人利用。”
吴悠目光闪了闪,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吴悠问道。
“此事不是秘密,不信可以去问国舅爷啊。”苏婉如揉了揉额头,道:“吴小姐,我还有事,能先回去了吗。这些小姑娘家的事情,我实在是没有心思折腾。我们孤身在外,不如你们清闲自在。”
“你站住,不准走。”吴悠道:“就算抛开这些不说,我今天也要好好教训你。你迷惑我娘,还勾引宁王,这口恶气我势必要出。”
苏婉如皱眉,很不耐烦的看着她,“这话你不该和我说,该和你娘还有宁王爷说去。”
“牙尖嘴利。”吴悠决定,不管什么情况,先打一顿出口气,就算宁王来了又怎么样,小姑娘家闹事,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掺和不成,再说,没名没分的,他凭什么理由插手。
“打她!”吴悠指着苏婉如指挥四个婆子,苏婉如目光一顿,在婆子来前,快走了几步上前一脚就揣在了吴悠的肚子上,随即匕首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怒道:“吴小姐,吃饭不要光长肉也要长长脑子,你说我今天要是杀了你,朝廷会不会判我株连九族。可惜我没家里人了,九族里也就我一个人。这说明了什么道理呢,可要我告诉你。”
吴悠吓的瞪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不但她,房间里的四个婆子并着李珺都吓傻了,吵架动手谁也没动过刀。
“这说明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一口一个狐狸精的说我,我就当你夸我了,谁让你姿色平庸,区区一个韩江毅你都只能看着着急。”又道:“不过,这姿色都是其次,重要的还是脑子,知道吗。”
她说着拍了拍吴悠的脸,又抬眸看着四个婆子,“你们要不要试试,是你们冲过来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快。”
四个婆子摇头,谁也不敢上去。
“苏瑾。”吴悠回神,咬牙切齿的道:“你敢动我,你也一样活不成。”
苏婉如不屑的笑了笑,道:“要试试吗。”
吴悠顿时吓的没了话。
“想嫁给韩江毅吗。”苏婉如看着她,“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
吴悠冷笑,“我不用你帮!”
“那我说,你听着。”苏婉如似笑非笑道:“婚事是皇后娘娘赐的懿旨,你就这么求皇后娘娘怕是不成……所以你只能从圣上那边下手,怎么做知道吗。”
吴悠摇了摇头。
“让韩大小姐装疯卖傻啊。”苏婉如道:“圣上就是因为定国公府一个月二十封奏疏弹劾,所以才怀疑韩正英的品行是不是配得上定国公府的二爷,你让韩正英装疯卖傻,圣上自然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
“这和韩世子有什么关系。”吴悠道,“她还是要尚公主。”
苏婉如就道:“说你笨你还急着验证了。韩正英为什么会品行有问题而皇后娘娘不知道呢,那中间势必有人被骗了,谁骗的,谁又是受骗者?”
此刻,吴悠才明白过来,苏婉如的意思,皇后是不可能说她骗圣上要害定国公府,那就是有人骗了她,她蒙在鼓里好心办了坏事,那么谁骗的她?
不是故意刁难报仇的司三葆,那就是隐瞒病情未报的江阴侯府。
司三葆肯定没事,因为有父亲和祖母护着。
“圣上会罚韩世子的,说不定连他的爵位一起削了。”吴悠道:“他们家处境本来就尴尬。”
苏婉如松开她,吩咐婆子给她倒茶,和吴悠坐在一起接着说话,“圣上要削爵位,就不会同意赐婚恶心他尚公主了……所以,一时半会儿,圣上不会有什么行动的。”
吴悠目光动了动,“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去做好人啊。”苏婉如嫌弃不已,“你去和皇后说,说你愿意嫁给韩江毅,让他留在京城,一心一意为朝廷效力,断绝过往所有的人和事。又解了皇后的围,又让圣上觉得亲恩伯府事事为皇家考虑,连嫡女都舍不得牺牲笼络江阴侯府这样的江南百年大族。”
吴悠听着听着,就觉得苏婉如这个法子极好,想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脖子上的刀已经没有了,她一顿跳了起来,道:“你……你敢拿刀威胁我,你好大的胆子。”
“行了。”苏婉如道:“快去和你的好姐妹韩大小姐商量此事。不过你不能告诉她是我说的,不然她不会听你的话,势必会觉得我要害她。”
吴悠皱眉,也觉得苏婉如要害她,“你帮我,你有什么好处?”
“看在你娘的份上。”苏婉如无奈的道。
吴悠狐疑的看着她,一点都不信,苏婉如就收了匕首下了炕,边走边道:“不过,这事过后韩小姐怕是嫁不出去了,你要不让她嫁给你兄长?你们关系那么好,亲上加亲好了。”
吴悠瞪眼,道:“我兄长都已经成亲了。”
“那就算了。”苏婉如摆了摆手,“那我告辞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着,就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吴悠想拦住她,可一想到她方才说的办法确实不错,她刚才去宫里后皇后的态度,怕是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会答应的。
只有让韩正英装疯卖傻,先退了和定国公府的婚事,然后再慢慢谋算她和韩江毅的婚事。
苏婉如出去,沈湛正好到,不是他来的迟,而是苏婉如进来房内前后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沈湛扫了她一眼没看她,冷着脸往前走,苏婉如一愣喊住他,“你干什么去。”
“先将人收拾了送给吴忠君去。”沈湛要走,苏婉如低声道:“一个小丫头,没什么好计较的,你别管了,我自己处理好了。”吴悠被徐氏保护的很好,虽任性骄纵了些,可也单纯。
她忽然想起胡琼月来,以前在宫里她明着暗着的也用过手段,讨好卖巧的让她被母后责罚了两回,后来她就知道了,对付有的人就不能和她客气,你客气了退让了她就以为你好欺负,蹬鼻子上脸的把自己当主子了。
沈湛蹙眉,道:“没伤着?”
“这话你该问她。”她轻笑,沈湛却没笑,转身就走了。
苏婉如愕然,想喊他,可沈湛一转身就翻身上马拍马走了,她一脸的莫名其妙,招手喊着二狗子,“你主子怎么了?”
二狗子道:“汪!”
“我得罪他了吗。一来就给我甩脸。”苏婉如去找沈湛,可街面上早没了他的身影,她咕哝了几句,带着二狗子回了绣坊,刚坐下来杜舟来,神秘兮兮的关了门,“公主,二殿下来信了。”
“我二哥的?”苏婉如激动不已,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中,她坐在窗前看着,杜舟站在一边候着。
“婉婉,二哥已经顺利到济宁,会在济宁待上一个月,其后便会南下。我会暗中召集旧部,虽所剩人数不多,但多是左膀右臂心腹之友。”
“婉婉,父皇和母后以及大哥的仇,万千后宋将士的仇,我不能不报!即便再死一百次,该做的事,我一样会做!”
“你是女子,我和父兄母后一样,只盼望你能寻一安宁之所,安安稳稳顺顺心心的生活。燕京的事你且放下,让段震陪你去长安,我在长安有一处宅院,前后安静风光宜人,正适合你居住。”
“报仇的事就交给我。你在燕京,我日夜难安,速速去长安,待时机成熟,我会去长安看你。”
苏婉如泪流满面,颤抖着手翻着信纸,杜舟拿帕子给她擦着眼泪,好一会儿她才能看清后面的字,“另有一事,二哥不得不叮嘱你,沈湛胆大包天,当年他在你身边做小厮时,二哥就知他不安好心。区区一个小厮就敢肖想后宋的公主!如今他混成了镇南侯,只怕是更不会放手。”
“此人太过危险,你切不能和他来往,切记切记。”
苏婉如看的目瞪口呆,连眼泪都忘记流了,杜舟吓了一跳,摇着她道:“公主,您……您怎么了。”
“小杜。”苏婉如将信递给他,“我二哥说,沈湛以前在我身边做个常随?”
杜舟脸色一怔,咳嗽了一声,敷衍的道:“二……二殿下记错了吧。”二殿下看沈湛和公主来来往往的,一定是以为公主什么都知道的,可并没有,公主什么都不记得啊。
“不对!”苏婉如抓着杜舟的手,“你在骗我,你老实和我说,沈湛什么时候去我身边做小厮的?”
杜舟被她的样子吓着了,“您别急,奴婢说,奴婢说。”杜舟道:“沈湛去应该开顺十三年,您十一那年,奴婢第二年去您身边当差的。”
十一?那就是说她还没有穿越来喽?
原来如此,她当初在赌沈湛认识不认识她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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