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今天一天都很忙,奴婢没有看到青柳去接人。”
韩正英端茶喝着,尽量让自己安定下来,婆子就道:“小姐不用多虑,这件事滴水不漏,司公公不会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又道:“您派出去的人今晚一定能进醉春楼,将窦娆的口封住。”
她们怕窦娆扛不住糟蹋,有的没的都说出来。
到时候他们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第二日一早,韩江毅去了司三葆的府中,民福寺的和尚正在做法事,司三葆在外院见的他。
“你事情忙,不用每日都来杂家这边。”司公公客客气气的和韩江毅说话,“杂家年纪大了也不中用了,过两日就写信回京,和圣上请辞,准备出宫养老了。”
韩江毅心头一跳,觉得司三葆今天很奇怪,“公公节哀顺变。”又道:“朱公公的事实在是可气,可您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身体,不要和那些无知之辈一般见识,打了杀了你解个气,养老一说,对您来说还早的很。更何况,圣上也离不开您啊。”
司三葆撇了一眼韩江毅,杂家就是去养老,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心里这么想着,司三葆面上却是和煦的很,“得亏韩世子您,要不然杂家这心真是要跟着一起死了。”
“不敢,不敢!”韩江毅摆手。
司三葆喝了口茶,看着墙上挂着的自己的小像,道:“说起来,韩世子的亲事,身上可提过?”
“这倒没有。不过韩某眼下也无成亲的打算。”韩江毅道:“家中情况也不瞒您,这样子韩某娶了哪位姑娘,也是害了人家。”
韩江毅这么说当然是谦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阴侯府再潦倒,也要比寻常百姓好太多。
“韩世子不必这样说,你年轻有为,大有前途啊。”司三葆含笑,又道:“不知韩大小姐的亲事,可有眉目了?”
韩江毅也是摆手,“舍妹年纪还小,祖母说还要再留两年。”
“那倒也是。”司三葆颔首,“姑娘家,嫁了人就不如在家中这般自由自在,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韩江毅听的眼皮跳了一下,想到早前韩正英在司三葆府中闹出的事,不由试探的道:“是不是舍妹她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
“韩大小姐性子沉稳又懂事,怎么会做不妥当的事,你多想了。”司三葆就转移了话题,“我倒是想起来,我今日还要去拜访侯爷,韩世子我就不多留你了。”
韩江毅顺势起身,道:“那韩某告辞!”
“来人。”韩江毅一出司三葆的门就急忙赶回家中,喊了自己的谋士,“去查一查,朱公公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牵连其中的两位绣娘,可有什么来历。”
谋士奇怪,问道:“世子爷可是听闻了什么?”
“不曾。不过司公公今日的态度很奇怪,不查清楚我心里不踏实。”又道:“我怕这件事和大小姐有关。”
谋士一愣,“世子爷为何不直接去问大小姐。”
“她不会和我说实话的。”韩江毅摆手,“她心思深主意大,我即便问了,她也不可能告诉我,还不如我自己查出七八分来,再去与她对峙。”
希望韩正英没有掺和在其中,若不然,以司三葆的个性,这件事不会善了。
谋士应是而去,一路查到醉春楼,人没进去就在门口碰到了有人卷着草席出来,一截光裸的手臂拖在地上,手指细细长长的,看得出以往保养的极好。
席子黏着干涸的血迹,可以想象的出,死前定然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真是贱骨头。”抬尸体的两个大汉,将人丢在牛拖的板车上,骂道:“以前还觉得锦绣坊的绣娘多清高,现在看着,也不过如此。”
两个人嘀嘀咕咕说着话,赶车牛车出去。
“劳驾。”韩江毅的谋士上前问道:“这是……锦绣坊的那位绣娘。”
两个大汉撇了他一眼,见他穿的很体面,就认真的回道:“是锦绣坊的绣娘,犯了大错,让司公公送来的。不过人已经服毒自杀了。”
死了?
韩江毅的谋士道了谢,拐着回去。
韩江英听过以后,没有松口气,反而越发的担忧起来,“她送去时就是身负重伤,身上也定然被搜过的,何来的毒?”有没有衣服都不确定,又怎么能藏毒。
醉春楼才去的女子,哪个不被打过,哪个起初不想死,可若是每个人想死就能死的了,醉春楼又怎么还有这么多妓女。
“这么说……是有人在灭口?”谋士面色微变,“这位绣娘背后还真的有人?”
韩江毅负手而立,站在窗口,道:“你先出去吧,让我想仔细想想。”
谋士应是而去。
苏婉如此刻跟着邱姑姑在民福寺后院,民福寺不算大,香火也比不得栖霞寺,不过应天百姓一般白事都愿意来这里,一来是这里要近点,二来,对来往身份没有限制。
后院不靠山不靠水,不过树倒是很多,在这深秋,地上落了一地的叶子,就显得有些萧瑟。
她靠在凉亭上,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不过却很舒服。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她以为是刘三娘,含笑回头去看,随即微微一愣。
就看到赵衍正带着查公公漫步而来,看到她也显得很惊讶,扬了眉梢,含笑道:“苏绣娘也在这里。”
“王爷。”苏婉如起身福了福,“坊里掌事去世,在这里办法事。”
赵衍指了指对面示意她坐,自己也坐了下来,他依旧穿着天青色的道袍,外面披着大氅,笑盈盈的眉梢都是暖意,“看着似乎瘦了一些,是因为太忙的缘故?”
对于锦绣坊的事,赵衍还真是不知道,并非消息不灵通,而是他吩咐过,不让人再回他。
“这个不知道。”苏婉如打量着赵衍,“王爷才回应天吗。”
赵衍点头,道:“一路马车有些疲乏,就打算进来喝口茶歇歇脚再进城,不成想在这里遇到了苏绣娘。”又道:“中午可用过午膳了,这里斋菜不错。”
苏婉如皱眉,立刻想要拒绝,可话一转她便笑着应了,“好啊,民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去准备吧。”赵衍心里也奇怪,苏婉如今天对他的态度比以前几回有点不同,似乎,少了一些排斥?
这是为什么?
他打量着苏婉如。
查公公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去了。
苏婉如看着赵衍笑,她笑起来很甜,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她二哥就曾说过她,她想做的事越坏,笑的就越甜。
是用来迷惑人和掩饰心虚的。
赵衍不知道,看着她目光动了动,道:“怎么,本王今日哪里不对吗。”
“没有。”苏婉如回道:“王爷您天人之姿!”
赵衍掩面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脱口便道:“本王之姿如何能和镇南侯相比!”言下之意,你天天看镇南侯,哪里会觉得我还有什么天人之姿。
这话说出来,赵衍就懊恼了,他这话说的不妥当,完全凭着本能。
还有一份酸溜溜的。
他不喜自己这样。
这人也有病吧?苏婉如心头腹诽,面上依旧不变,道:“容貌不分优劣,端看个人喜好一样。”说着,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就像有人喜好牡丹,有人喜好梅花,喜好牡丹的说它贵气,喜好梅花的说她清冷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赵衍微微倾了身体,看着她扬眉道:“苏绣娘喜欢什么?”
我喜欢赵之昂的人头!苏婉如笑着道:“都喜欢!”
赵衍抚额,摇了摇头,道:“苏绣娘真有趣!”
苏婉如笑的羞涩,摇头道:“王爷也很风趣。”她说完两人就没了话了,赵衍看了她一眼,从袖中取了一只短萧,“此处风景萧瑟,别有一番凄凉落魄之美,赵某为苏绣娘奏一曲如何?”
“民女何德何能。”苏婉如站了起来,赵衍看着她笑了笑,垂眸,一曲悠扬的调子响起,像冬日解冻的溪水,像夏日寒潭里的风……让人觉得服帖,却又透着凄凉。
苏婉如还真的觉得很好听。
二哥也会吹曲,不过他吹的是笛子,声音要比赵衍的暖,也喜欢吹欢快的曲子。
“好听。”苏婉如笑着赞扬,“王爷的萧声真好听。”
赵衍也笑了起来,笑意从眼底蔓延出来,他收了萧,指了指前院,“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苏婉如点头,和赵衍一起往前面去,赵衍问道:“可要和你们姑姑说一声?”
苏婉如摆手,“不叫姑姑看见就好了。”
赵衍扬眉打量着她,觉得她眉宇间透着俏皮,实在是有趣的紧,他边走着边道:“苏绣娘让我想起早年认识的一位故人,你们很相似!”
苏婉如点头,:“也是女子?”
“算是吧。”赵衍回道:“若她还活着,今年约莫有四十了。”
她愕然,随即点头,道:“抱歉!”
“无妨。”两人就这么随意聊着,在一间禅房里坐下来,小沙弥陆续上了才菜,赵衍亲自给苏婉如盛了一碗菌菇汤,她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不敢劳动王爷。”
“无妨的。”赵衍微笑,“吃吧。”
苏婉如对吃的以前很讲究,只是这半年也没有什么可讲究的资本,有什么吃什么,只是吃的极少。
她举着勺子低头喝汤,忽然禅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有重重的脚步声从后面走来,随即呼啦一声,有人拂开衣袍在她旁边坐下来。
苏婉如头皮发麻,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这气息和姿态,除了沈湛世上没有第二个。
“找你半天。”沈湛坐下,牵了苏婉如的手,语气霸道:“下回出来,身边记得多带些人。外面龙蛇混杂,不安全。”
赵衍放了筷子,扫了一眼沈湛,看着苏婉如,扬眉!
苏婉如忍着怒,将手抽回来,“见过侯爷。”
她就这么怕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沈湛很不高兴,“这里风大,怎么穿这么少。”
“我还有事。”苏婉如不想留在这里,一会儿难堪的只会是她:“我想起来我们姑姑还在等我,就不打扰二位用膳了。”她说着,礼都没行,转身快步出了门。
卢成以为里面要打架正要进来,正好和苏婉如迎面撞上,苏婉如大怒瞪着他,道:“让开。”
“哦。”卢成哦了一声退开一步,苏婉如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卢成喊道:“姑娘,下雨了,属下这里有伞。”
苏婉如气的,指着卢成远远点了几下,表示她记住他了。
人却不敢多留,回了邱姑姑那边。
卢成摸摸鼻子,朝房里看了一眼,气氛还算和睦,他就站在门口没进去。
“王爷还是多想想挑哪里做封地吧。”沈湛不高兴看到赵衍,“以王爷这般天人之姿,需得挑一块匹配得上的地方才好。”
说完,呼啦一下拂了衣袍,大步走了。
赵衍叹气,查公公上来收拾,道:“王爷,您这是何必呢。”
“顺心而为。”赵衍也起身,脸上没了笑意,慢慢出了门,查公公跟在后面,“王爷,镇南侯这脾气,保不齐就做出什么事情来,您现在这样,还是求稳比较妥当啊。”
“随他吧。”赵衍难得的不给查公公面子,语气也没了温和,显然是生气了,“这局面,有冲突才有突破,只求稳,何以长进!”
他想到方才在凉亭里苏婉如的笑……
查公公心头大动,就在上一次他劝的时候,王爷还自嘲来着,并且主动不再和苏绣娘联系,还有意避开了几日。
今天要是没有碰见,王爷很可能等皇长孙来了以后,就直接回京了。
没有想到,怎么这么寸,居然在民福寺碰到了。
那个苏绣娘,可真是……真是红颜祸水。
苏婉如气的肚子疼,可却不敢出去,刘三娘和焦振英坐在对面看着她,又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瑾。”刘三娘试探的道:“你是出去遇到什么人了吗?”
苏婉如摇头,捧着茶盅喝着,垂眸不说话。
“阿瑾表姐。”邱姑姑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柳行了礼,含笑道:“我家相公陪着东家来这里办事,正好听到段掌事的灵柩停在此处,便想您和阿瑾是不是也在,就想来看看。”
邱姑姑含笑,道:“人在里面呢,你进去说话。”
“那就打扰了。”青柳颔首,打了帘子和邱姑姑前后进门,邱姑姑道:“阿瑾,你看谁来了。”
苏婉如余光扫了一眼青柳,咯噔一声放了茶盅。
“这是怎么了?”邱姑姑奇怪,朝刘三娘看去,刘三娘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阿瑾,和你表姐好好说话。”
苏婉如垂着眼帘。
青柳有些尴尬,笑着道:“没事。她自小就是这脾气,心里不痛快就摆在脸上。”说着,走过去坐在苏婉如身边,“阿瑾,你和姐姐出来一下,姐姐有话和你说。”
“我肚子疼!”苏婉如捂着肚子看着青柳,“表姐有话在这里说吧,我不想动。”
青柳一愣,看着她道:“怎么好好的肚子疼?”又道:“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苏婉如掉过头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多谢表姐好意来看我们,您和表姐夫早些回去吧。”
青柳不好再说什么,点头道:“好,那你好好休息。”她说着,和邱姑姑几个人打了招呼,掀了帘子出去。
“真是肚子疼?”邱姑姑摸了摸苏婉如的额头,“那你和三娘她们回去吧,索性这里也没什么事。”
苏婉如叹了口气,起身拉着邱姑姑的手道:“我躺会就好了,您不用担心我。”
她真是气死了,恨不得立刻杀了他才好。
一定要早点拿到如月令,应天她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她心头想着,躺在床上连午饭都没有吃,迷迷顿顿的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就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以为是刘三娘,就咕哝了声,“三娘,是不是要回去了?”
没得到回应,她突然一惊睁开了眼睛,就看到沈湛正坐在床头看着她,道:“肚子还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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