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因它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血流不停,楚云巨剑又深深插在它身体里,湖水很快就被染红。它躺在血水里,痛苦地吟叫着,听在耳中,仍旧宛如幼鹿哀鸣,教人不禁要心生垂怜。
可它这个样子,有谁会对它心生垂怜?
如那些不知情的修者,此刻没被吓到说不出话来,已是相当不错了。
于是在楚云之后,余下提宋断骨也从洞天里冲出。三者呈三角之势,一在头两在侧,把异兽牢牢钉在湖底,任它如何嚎叫翻滚,都再无法脱出。
然而这样,还是不能令它身死。
再有第四件神物,或者……
从洞天里出来的江晚楼和重天阙对视一眼,正待动用什么手段,紧跟在他们后面出来的凌夜这时抬起手,把一样极为小巧的物什掷向了湖中。
江晚楼望见了,问:“那是什么?”
凌夜说:“一个小玩意儿。”
话音未落,那小玩意儿瞬间涨大,从手掌之长,眨眼间成了同异兽头颅差不多的大小。
江晚楼这才看清,那赫然是一把短剑。
一把并非神物,却能和神物一样自行扩张缩小的短剑。
短剑到得异兽上方,没有任何停顿,“噗嗤”一下,便刺入了异兽颈项,从左到右划了好大一圈。
奈何剑太利,速度又快,那伤口虽大,却没能立即出血。
只等短剑绕着异兽颈项划满一圈,同来时一样渐渐变小着回到凌夜手中的时候,就听异兽发出极惨烈的一声悲鸣,随后大量鲜血喷薄而出,令得湖水更红,真切是血流成河。
望见这一幕,无数人皆是失声。
不多时,血似乎流干了,异兽头颅沿着短剑划出的断口整个落下,而后沉到湖底,被血色掩盖得严严实实。
头颅一落,异兽的身躯也不再动作,江晚楼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是真的死了。
他不由松口气,抬手召回楚云。
然后对凌夜说道:“这剑是郁九歌锻的吧。”
凌夜“嗯”了一声。
于是他上下打量她一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姑娘和郁九歌倒是关系匪浅。”
凌夜说:“哦?”
江晚楼:“这剑可不是普通的剑。他能把剑送给姑娘,可不就是同姑娘关系匪浅吗?”
凌夜说:“或许吧。”
见她油盐不进,江晚楼又笑了笑,没再继续。
凌夜这便把短剑收回腰间。
她正要召回断骨,不经意一抬头,好巧不巧的,身为至尊,目力好到周遭千万里的任何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凌怀古。
凌怀古。
她的父亲。
她那位永远冷淡到近乎于冷血,任谁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半点痕迹的父亲。
凌夜才看到他,眼神还没变上一变,心中也还没生出什么想法,就见凌夕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正又惊又慌地伸手去拽他衣袖。
隔了这么远,凌夜也犹能听清凌夕的话。
便听她对凌怀古哭道:“父亲,父亲!凌夜要杀我,姐姐要杀我,你要替我做主!”
凌怀古没说话,只转过头来,遥遥和凌夜对视了一眼。
说是对视也不尽然,因为他并不能看清此刻的凌夜具体是站在哪里。
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方位,然后约莫是某种感应,他竟也知道凌夜在看他,于是有意无意的,他神色更淡了。
淡得仿佛即便这个女儿已经成了至尊,可在他眼里,在他心里,她也仍旧什么都不是。
比陌生人还不如。
而凌夜也不甚在意他的表现。
她把断骨召回握在手中,往身后一背,同样平淡地回视。
还是寻常时候爱穿的藏蓝衣袍,颜色极厚重,偏生凌怀古气质冷淡,便把那厚重生生压成了陪衬,教人只觉得他不怒自威,轻易不敢在他面前撒野。
凌夕自然也是不敢的。
但这会儿,好容易见着自家人,她什么也顾不得,只委屈又愤怒地哭道:“父亲,姐姐枉顾人伦,一心要杀我,若不是我机警,只怕父亲您现在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凌怀古不说话。
凌夕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风声骤响,有谁从极遥远处瞬间来到这湖畔,惊得身后才平息不久的湖面,再度变得动荡起来。
“轰隆!”
夜空中雷鸣也是再度响彻,震得不少修者头皮发麻,竟齐齐后退开来。
电闪雷鸣间,凌夕若有所觉地一回头——
看到来人是谁,她下意识地往凌怀古身后一藏,一颗心如堕冰窖。
她哆哆嗦嗦地道:“凌,姐姐……”
踏水借风,乘云携雾,凌夜背着断骨,飘然落地。
看整个玉关湖赤色淋漓,凌怀古则站在近处,静静地望着自己,凌夜想这还真和那天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她没被凌夕和沈千远一人捅上一剑。
她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以从未有过的姿态,与她的父亲对峙。
——要再当着凌怀古的面,杀一回凌夕吗?
她想着,身后断骨一翻,带起一蓬尚未流淌干净的鲜艳血色。
便见立在湖畔的人单手持刀,刀上鲜血滴入湖泊之中,荡开阵阵涟漪。
细看去,她脸上也染了些许血迹,眼角更是有着一抹不知何时留下的伤痕,令她看起来危险无比。
断骨斜斜抬起,直指前方。凌夜看着凌怀古,神色极淡,眼角那抹红痕却透着极度的艳,于是连那随风飘扬着的两束白发,都在此时彰显出一种难言的诡谲的瑰丽,摄人心魄。
而她开口,声音沙哑,言语中满是凛然杀机。
“真是好一出父女情深啊。”她慢慢说道,“我这个当女儿的,真是谢过父亲了。”
对面凌怀古闻言,刚要说话,就见她目光一转,看向哪里。
这一看,她先是一怔,而后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低低叹了口气。
“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