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泻洪,造成淮安东南大片田地受灾,随之而来的,便是御史群臣的参奏。”江程云淡淡的道。
听了这话,顾云浩愣住了。
即便活了两世,但他终究还未真正的涉足过官场。
他一心只想着泻洪的合理性,也知道如此行事老师担当了不小的风险,但却没料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老师……”
话还未出口,江程云便摆了摆手,打断道:“但若是不掘开河堤泻洪,又当如何?”
“宁阳、淮安两府最终都将决堤,大水倾没整个淮安府。”
“若你为父母官,当是如何选择?”
顾云浩神色一凌,一字一句地道:“掘提泻洪。”
“为师亦是希望你能如此。”
闻言,江程云点了点头,说道:“为官者,身处宦海沉浮之中,许多时候会身不由己,而今明哲保身之人越来越多,为师望你能守住本心。”
“便如此次水患,若是为安稳计,应当以朝廷及巡抚衙门的意思行事,一力图稳,按部就班地加固河堤,疏道引流,那样即便水灾过境,淮江沃野千里被淹,亦是无责无过,不会授人以柄。”
说到这里,江程云顿了顿,继续道:“虽能明哲保身,但此乃庸人之行径,亦是庸官之所为!凡事为天下计,以大局为考量,方才是良臣贤才之心胸。为师虽愿你一生平顺,但亦不愿看你成为碌碌庸人。”
“是,老师今日之言,学生此生不忘。”
顾云浩一脸诚挚地应道。
“不过,今后你若入仕为官,若遇着类似此番之事,抉择之时务必多加思量,若是抉择失当,便会步入万劫深渊。因而,遇事之时,必得谨记‘慎重’二字。”
听了江程云的话,顾云浩自是点头答应。
虽然他不愿做一心只明哲保身,畏首畏尾之人;但也要谨慎处事,不至于行差踏错,祸及自身。
毕竟这一世的他,并非是如前世一般孤独一人。
他还有父母,还有家人。
便是为着他们,行事也必须得要慎重。
“轰咚”
随着河堤之上,传来一声巨响,师徒两人的心神又转了回来。
此时,河堤已经掘开,混黄的江水直直溅起数十丈之高,随之奔腾而下,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看着堤坝下面的田地瞬间被这大水所淹没,顾云浩只觉心里扑通作响。
“为师至淮安四年有余,四年来,一向风调雨顺,眼看着淮安百姓一日胜过一日,如此大水过后,不知百姓的日子,又会是个什么情状。”
江程云此刻亦是心痛不已,声音也带着说不出的愁闷之感。
任谁看着自己努力治理多年的辖地,这样被洪水肆掠毁坏,心里都不会好受。
要知道下游的稻子眼看着就要熟了,如此付诸流水,又怎能不觉得可惜?
此时淮江堤坝上的百姓皆是一脸凝重,神色间都带着几分伤感。
顾云浩背脊挺得直直的,只觉耳边传来的皆是洪水的咆哮之声,整个脑子也在嗡嗡作响。
目不转睛地看着直泻而下的淮江水,看着看着,却突然眼前一花,竟好似见着了下游万亩良田皆没入这混黄洪水的样子。
这是水患,是灾难,是无法改变之事……
虽然一再这样安慰自己,心里那股悲闷之感却仍是久久无法散去。
即便知道这个选择没有错,乃是无奈之举,但那又如何,终究是被迫舍弃了那么许多……
肩膀微微一动,顾云浩深吸了口气,想要压下心中的那股情绪。
“小浩,想说什么便说吧。”
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江程云温言说了一句。
此时,顾云浩再也忍不住了,手臂一挥,直接掀翻了头上的斗笠,此刻正值大雨倾盆,雨水瞬间便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领。
在这直泻而下的大雨之中,顾云浩抬首看天,双手紧握成拳,胸口一起一伏,似乎情绪很不稳定的样子。
“去你妈的老天爷!”
终于,顾云浩还是没有忍住,指着天空骂了一句。
说完这话,只见他眼圈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大雨仍是不断,雨水落在顾云浩的眼角眉梢,顺着脸颊而下,一时竟是不知到底是泪还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