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栀扭头,继续往前走。
视线里的纤瘦背影和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逐渐融合。
许恒的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
这个瞬间,他几乎不明白自己是谁。
可他认得面前这个身影。
“别走,小兔子。”许恒的声音开始发抖,“别离开我。”
这是许恒吗?
洛栀有些惊讶,再次转头去看他。
许恒的一只手臂被锁住,银链拉得紧绷绷的,他还在努力地想要向前走。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挥舞着,什么也抓不到。
场面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可洛栀却笑不出来了。
小黑提醒她:“宿主,您这次行动,完全是早有准备。他肯定觉得你是蓄谋已久,一直想要离开他。”
“我本来就是蓄谋已久啊……”
洛栀有点不忍,视线瞥向别处:“我不是离开你,就是出去玩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你等我,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许恒说得飞快,他用没被锁住的那只手,去扯绕在手腕的细细银链。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似乎这样就能把链子给扯开。
链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洛栀退了一步。
黑暗中,她根本看不清许恒的表情。
但他慌乱的声音砸在她的心里,让她也不好受起来。
洛栀心里有点敲退堂鼓了。
可如果停在这里的话,一切又会回归原点。
洛栀咬牙,准备快速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什么重重砸在地毯上的沉闷声响。
洛栀吓了一跳。
窗外的阴云散去,有月光透过窗户倾泻下来。
洛栀逐渐看清了许恒的身影。
这个高大的男人,脊背挺直,双膝跪在地上,眼睛通红地盯着她,哽咽着开口:“不要离开我,待在我的身边。求你。”
冷硬的语气,又有点像是梁安衡。
如果说刚刚的哀求是他伪装出来的,现在的他,就是完全卸下了伪装。
他的表情就像是只负伤的野兽,狼狈又凶狠,就连“求你”都带着点施舍的意味。
而他所说的“不要离开”,大概已经到了一个极端的程度。
只要她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发疯。
“……对不起。”
洛栀被他的举动震慑。
这是她一直想要见到的,真正的许恒。跪在地上,抬着头看她,却像是在俯视。
喘着粗气,如同一只真正的野兽。
她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地选择道歉。
这似乎是个下下策。
她的话音刚落,许恒就剧烈地挣扎起来。他开始狠狠地拽着那根锁住他的链子,银链几乎陷进皮肉,有血渗出来。
他的脸上混合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痛苦、不安、愤怒、哀求、甚至是憎恨……
月光在他的脸上打下不规则的阴影,显得整个人狰狞极了。
洛栀转身就跑。
她有点害怕这样的许恒。
更害怕的是,自己心疼这样的他,不舍得走了。
洛栀一溜烟跑到别墅外面,心有余悸地问小黑:“他不会把自己的胳膊扯断吧?”
小黑:“……应该不会。”
洛栀:“那就好。”
跑了两步,她仍然觉得心慌。许恒的表情像是刻在脑袋里一样挥散不去,连带着周围安静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洛栀想要找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干脆就对小黑说:“刚刚许恒真可怕哈,像月光下的魔鬼。”
小黑:“……”你才是魔鬼吧。
许恒的家庭医生赵望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矮矮瘦瘦的,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有礼貌。
洛栀没有直接吃土豆,只是喝了点儿土豆牛肉粥,过敏反应并不严重。
赵望跟许恒打过招呼,走到洛栀面前,微笑询问:“可以让我看看……”
“噢噢,好。”
洛栀撩起耳边的碎发,歪着脑袋把自己的脖子给他看。
痒痒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医生来了,简直就是救星本星。
许恒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晴不定。
“抹点药膏就行。”赵望打开药箱。
洛栀看到他的箱子里还带了一堆东西,好像现场给她打点滴都没问题。
赵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后解释道:“知道过敏原,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好。之前以为是吃了一碗土豆,准备了好多东西,幸好用不到。”
洛栀:“……谢谢。”
她有点不太敢跟医生说很多话,因为许恒的那根线太危险了。
说一个字就往上跳一下,看一眼都能爬一段。
洛栀盯着许恒,有点紧张。
赵望拿出药膏和棉签,还没动,洛栀就一把按住棉签盒,紧盯着许恒,软声:“要阿恒给我涂。”
赵医生:“……”
他连忙站起来,朝着许恒颔首:“那我先走了,药膏早晚各涂一次,小心不要再接触过敏原,两三天就没事了。”
白大褂离开了,洛栀又得独自面对魔鬼。
许恒走到洛栀面前,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蹲下,拿出那根银色的链子。
洛栀:“……你不给我先涂药吗?委屈。”
许恒沉默片刻,随手把链子丢在地上,单膝跪在床边靠近她:“抬头。”
洛栀再次把脑袋歪过来,把脖子给他看。
许恒紧盯着那处,像是能把那几个小疙瘩看出花儿来似的。半晌,才一言不发地给她涂药。
洛栀被他看得小心脏砰砰直跳,就怕他一个想不开,一刀劈了她的脖子。
棉签沾着冰凉的药膏摸上去,有点刺刺的,但更多的是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