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棉被似的,把星星都挡住了,只有一颗露了出来。
杜加林对着那颗星星高兴地吹了声口哨,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倒没想到会这样的顺利。黄太太底气十足,还是因为娘家有钱的缘故,悍妇也是需要资本的。做悍妇要比做淑女舒服多了,不过前提是要有充足的钱和一个没那么多钱的丈夫。这两点她都不满足。
她身上还有三块钱,今天她决定奢侈一把,放弃洋车而坐汽车。正在她准备叫车的时候,她感到背后升腾起一股凉气,耳后传来一句,“傅太太,怎么今天这样高兴?”
“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啊!”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她便知道了他是谁。
杜加林是被拎到别克汽车的后座上的。
街上没人,汽车开得很快。
“念之,你超速了吧。”
他只顾开车,并不说话,良久才道,“没想到阿妮如此重视规则,那你觉得黄太太是不是个重视规则的人呢?”
“我认为这场大选还算公平。”
“如果你知道黑市上的门票都是黄太太放出去的,就连大赌都是黄太太组织的,不知你是何看法?”
“念之,你在开玩笑罢。”可她心里知道他断不会开玩笑。
“我想,黄太太在赌场赚的钱比选票钱要多了去了。你可能不知道,这赌场是她娘家的买卖之一。”
“可她这么操纵,别人不会有意见么?”
“她的伯父在红安会坐头把交椅。”
所以,薛黛玉是一个注定要牺牲的棋子,她内定夺魁不过是一个幌子,早早放出去是为了迷惑人心的。这次就算不是裴小姐,也断不会是薛小姐。黄太太可真是好手段啊!
怪不得薛黛玉下场的这么轻易,满场肯定不乏赌薛小姐赢的,可就是没闹出什么声势来,原来是忌惮黄太太的娘家。
杜加林还以为是自己的计策生了效,听到不禁气馁,不过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干笑了两声:“念之,你说的好像就在现场似的。”
“阿妮,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次赢得只是侥幸。你太……单纯,不适合做生意。”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嘛。”虽然她确实能力有限,可自己认为和别人说出来是另一回事,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的被人说成单纯,可绝不是什么好词儿。说完为了掩饰她的不平,又笑了笑。
没想到傅少爷也笑了,“阿妮,要不要将你的好运气分享一下?一比五的赌注,想必赚了不少吧。”
“这些小钱您未必放在眼里。”杜加林说完就后悔了,她这是不打自招了。不过他怎么知道她下了注。闹来闹去,她还是没逃过他的算计。
“你倒小气。”
“确实没您大方。”她是真心实意的,听到傅少爷耳朵里还以为她是在为他停了她的款子闹脾气。
“支票你以后可以照常开。”
“钱嘛,还是自己的用着踏实。”杜加林想,他莫非是在对她使用怀柔政策,她倒情愿他更狠一点。否则依着他这打个巴掌给个枣的作风,她还真不好意思跟他摊牌。
“阿妮说得对。用自己男人的钱总比用旁的男人的钱好。”
“念之,你怎么想起来这儿了?”他这话意有所指,她并不搭他的茬儿。
“我接我自己的太太,不是很正常的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重要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他肯定是看见她和周先生在一块了。他一个字都没提到周先生,却似乎每个字都在提他。他这样含沙射影的,好似她和别人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可他不明明白白地提出来,她又不能解释,说出来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以后要跟他提离婚,他不会认为她是红杏出墙罢。那她可比窦娥还冤。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已经到家了。他为她开车门,等他停了车后,两人一起并排进了楼。杜加林虽然眼下只能用小脚走路,但她两条腿却倒腾得很快,她不愿意别人来迁就她。
两人进了楼,傅少爷把外套扔给她,她下意识地接过搭在衣架上。他仰卧在沙发上,两条腿叠放着,一边扯着领结一边招呼她做事,“阿妮,去给我煮杯咖啡。”
杜加林今天没吃晚饭,挨到现在,只想偷着吃两块点心然后去睡个好觉,没想到这大爷却使唤她做起事来。她今天心情好,不介意伺候他,便按着他的吩咐去给他煮。
她知道他不加糖,也没问他,煮好了倒在杯子里,便端了上来,这时他正在看她的扇子,“你这是要谁给你为奴为婢?”
“写着玩儿的。”
“你这字倒写得俏皮,改天给我也写一把。”
杜加林的帽子早在他上车的时候便被傅与乔给扯走了,她觉得戴眼镜太过滑稽便摘了。她此时穿着一件男式长袍在客厅里来回转,倒衬得她格外的瘦。
傅少爷让她煮完咖啡,又让她去煮牛奶,等牛奶端上来,他又说自己想吃苹果,她给苹果削了皮切了块插上牙签,他又换了口风说不想吃了。她饿得紧,也不管他,直接用牙签叉了苹果块放到自己嘴里吃了起来。
“你既然开了店,姨娘们的衣裳也别找外人做了。”
他这是让步了?可她此时并不需要他让步,他愤怒倒更好一些。
接着她又听他说道,“马上就中秋了,家里要办一个聚会,有赖你操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