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令崔雪的心口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蔓延着,从五脏六腑传到四肢。
过往,他心底一直还存着对齐林生和张嘉弈的愧疚,始终觉得自己拖累了二人的职业生涯。面对两人的关心又不好辜负,只得拼命摆出一副“我们是朋友,我接受得心安理得”的模样。
可是怎么会有秦朗这样的人。肉眼可见的真挚,烧得他灵魂滋滋作响,逼迫他低头去审视自己不堪的现状。
他隐约升起一个很恶趣味的想法,等早上起床,一定要问问对方是不是谈过女朋友。
要是没有的话,这孩子身边的姑娘们是集体瞎了吗?
崔雪很久之前觉得自己早已和电竞诀别,偶尔玩些线上的对局,沉醉在自己当年练出来的肌肉记忆。而后就是对着训练软件日复一日的刷分。
他已经破完了每一个训练的最高记录,但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能令他高兴——毕竟他把老队友的记录全数踩在了脚底,连舒羽每项都只能堪堪进入前十,区健也只有反应练习还盘踞在第五名。
更不用说钟铭涵这种天资平平型选手了。
崔雪思绪很乱,不过,久违的安心感环绕在他身侧,令他很快就结束了每日的“灵魂拷问”。
于是到了早晨,秦朗从被窝里缩出去,给人把被子掖好,洗漱完毕,在楼下看见夜班的张嘉弈。对方见他就问:“崔队醒了?”
秦朗摇头:“没有。”
对方一脸惊奇地望了他一眼:“你给他吃药了?”
秦朗比他更奇怪:“没有!”
张嘉弈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说:“很好,别动他。”
秦朗正要问,齐林生就从另一边的小厨房拿了两碗河粉出来:“早啊小秦,崔队居然没起来?真出奇,他平时睡不到这个点。”
看了一眼走到七点一刻的钟,秦朗一阵唏嘘。
网吧正常运转,就像一台被设置好程序的大型机器。张嘉弈和齐林生换了班。沉默中,他们都在等待夜晚——某个人是否会如期赴约。
齐林生说,以他自己对舒羽的了解,对方说到做到,是绝对不会爽约的。
但秦朗想起崔雪那个反应,心里还是没底。紧张和激动充斥在心中。
毕竟那可是舒羽。
是崔雪的队长。
秦朗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坐在前台的另一边,自己捣鼓训练软件。
差不多到傍晚五六点的时候,有个身穿深色短袖上衣的男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到店门前,皱着眉往上扫了一眼。
停了半分钟,那人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推开玻璃门,大步流星地朝前台走来。
那人摘了帽子,连一眼都没舍给前台的秦朗一眼,直接对着蒋小婉问:“你好,你们老板人呢?”
蒋小婉被那人仿佛来寻仇一般的气势吓得直哆嗦:“啊,您,您请稍等……”
她一点没把秦朗当成革命战友,转身就跑,把人独自留下来面对来势汹汹的人。
秦朗嘴角抽了抽,在对方转过来的时候,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
“是这里的网管?”那人打量了他一眼,“干多久了?”
秦朗看清了那人的正脸,很是确定自己认对了人,便老实道:“我不是网管,我是昨天才来的。”
“看着很年轻,”对方说着转过头去,“少干这种活。”
“你们老板是姓崔?”
“嗯……是的。”秦朗在内心暗暗感叹,不愧是当年被评为圈内压迫感最强的对手。舒羽本人看起来就和新闻图片上的一样总是杀气十足。
对方环顾了一圈,眉间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小,正要再说什么,那头的楼梯上就远远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是张嘉弈。
那人几乎是小跑到舒羽的面前,呼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压着声音喊他:“……舒队!”
舒羽当即把行李往旁边一放,反手紧紧抱住对方。张嘉弈顷时把洁癖这问题抛了个一干二净,也没管蒋小婉站在隔壁一阵惊悚,紧紧箍住对方的上身。舒羽也不拦他,待那人抱得差不多,才把人推开:“小奕,好久不见。赶紧洗洗手去。”
一句平实的“好久不见”,几乎把张嘉弈当场逼到崩溃,秦朗都能看见他眼睛立刻就红了。
但最后张嘉弈还是转去了厕所洗手,情绪转变得突如其来。
要是换了个人,准会生出嫌隙。不过舒羽淡定得要命,显然对对方了如指掌,不会为此自找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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