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不会被调戏至死。
“那个,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那么关注孩子教育的问题?”他很生硬的转移着话题,“真的那么想培养天才吗?”
颜如舜耸了耸肩:“不,我并没有寄望我的孩子是一个天才,也没有想过一定要把他培养成一天天才。如果非要问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某种遗憾吧。”
“遗憾?”
“其实在小学初中的时候,我也做过‘别人家的孩子’,”她瞅了他一眼,补充道,“当然还不能跟你比,但那个时候,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在别的家长眼里看到我自己光芒四射的样子。我甚至有一种‘地球都是绕着我转’的错觉。
“我妈曾经深深的以我为豪。中考,我只差30分考到满分,入读本市最好的Q中,这个成绩在Q中也排名前十,当时恰逢哈佛女孩受到媒体和家长们的热烈追捧,她怀着无限的热情和憧憬跟我谈起出国留学的可能,还说到时候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我出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高中以后,我的成绩突然一泻千里,第一学期期末就从年纪前十落到倒数十名——你也许无法理解,那种心理上的落差比尼亚加拉大瀑布还要大,像是一下子从天上摔下来,完全的粉身碎骨。
“此后两年,我咬着牙艰难的从头爬起,半夜三更都打着手电筒复习功课,可以说是用尽了洪荒之力,每次考试我都告诉自己以前不过是失误,这一次一定会重新回到以前的位置,但事实上,一切只不过是梦幻泡影。爸妈和老师对我越来越失望,我自己也是。
“我深刻的思索和检讨:我没有早恋,没有沉迷网络游戏,没有做任何其他干扰学习的事情,可是一旦开始学习,脑子里就好像弥漫着冬季大雾一般,什么也看不见,怎么也钻研不下去。有一次,我路过学校的曦湖,甚至突然出萌生了要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念头……”
她的声音突然有点儿哽咽。
往事已过去多年,但当时那种无助和绝望却依然横亘于心间,久久不去。以至于到今天依然耿耿于怀,无法释然。
辛微扬从小一骑绝尘,远远将同龄人甩在身后,他确实无法完全理解这种一落千丈的心情。
但是看到她红着眼,却倔强地将眼泪包在眼眶里,不肯让它落下的样子,心头感到难以名状的疼痛。
他在她的手臂上轻拍,柔声安慰:“没事,都过去了。”又感叹,“平时看你总是开开心心的,没想到心里还藏着这样的伤心事。”
大概就应了那句“每一出喜剧的背后都是悲剧”的话吧。有能力导演一出好的喜剧的人,必定都曾历经沧桑与悲苦。
颜如舜没有说得那么深沉,只是耸耸肩,不甚在意的抹了抹眼:“也没有什么伤心不伤心啦,毕竟现在来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只是……有点儿到底意气难平——无论如何,都想找到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又不笨,也不是不努力,为什么还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你找到答案了吗?”
“嗯。”
辛微扬充满关切的问:“是初三毕业的暑假发生了什么事吗?”
“学生失常,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打击吗?”颜如舜失笑着摇摇头,眼中泛起伤感之色,“这几年,各地不乏高中生杀师的新闻。那些老师不是什么坏老师,关心学生学业,敬业又负责;而那些学生也不是什么坏学生,甚至有些还是老师的得意弟子;杀师更不是什么突发事件,一时冲动,而是早有计划的从容冷酷。”
她直视辛微扬:“你也是老师,你知道那些学生是为什么而杀掉老师的吗?”
他心里霎时浮现出无数屡见报端的分析和评论,这些颇有见地的解释似乎也可以作为答案,但在这异常沉重的现实面前又仿佛瓷器一般脆弱。
而他自己的经历非常独特,很难设身处地的为这些在高考苦海中挣扎沉浮的学生着想。
最终,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颜如舜露出一抹沧桑的笑容,眼眶里泛起泪光,声音也在破碎中轻颤:“我想这个答案我是知道的——因为他们的三观崩碎了。他们杀死老师的时候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冷漠得好像杀猪一样,事后的问询,他们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后悔。这不仅是对老师的冷漠,也是对自己的放弃,但他们无所谓,因为他们觉得这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好在乎的……”
那种苍凉的口气和漠然的神情,仿佛是被新闻中的学生附体了似的。
“别说了,别说了……”辛微扬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给她一点力量。她此刻的模样实在令人担心。
“我可以不说,但不代表事实不存在。尤其是,曾经,我也有同样的心路历程,只是我熬过来了,他们没有熬过来……”颜如舜深深的看着辛微扬。
这一眼,是一个试探,也是一种期待。
心事不是轻易可以倾诉的。别人未必有这个心情,也未必有这个耐烦。只有合适的人才会静静地倾听,不加任何的嘲讽和否定。
而合适的人其实很少,就连父母也做不到。
她曾经拐弯抹角的借由其他事情说起,刚提了个由头,就被颜父颜母给无情的批判了。
自此以后,她就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往事。整个高中时期,即便父母老师再三诘问,她也讳莫如深。
一直以来,她并不觉得辛微扬会是合适的人,然而此刻不知道为何,这些话自然而然就钻了出来。
话刚出口,她就不禁自嘲:这种事,作为天之骄子的辛微扬,恐怕会不屑一顾吧。
就算是作为夫妻的老爸老妈,也是相互鄙视嘲讽得多,理解认可得少吗?她为什么要觉得辛微扬会是一个适合倾听的对象呢?
她有点儿后悔:实在是不应该提起的。
然而,辛微扬却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十分诚恳的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能给我说说吗?”
“不过是Loser的一些碎碎念,你确定想听吗?”
他点点头,声沉似铁:“你的事,我很想听一听。”
她的双目突然模糊了,一瞬间那些深埋已久、不见天日的片段像泉水一样,止不住的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