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犀这个人,舒望北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照理说他在镇上中学上了三年,就算没教过他的老师,他也该多少有些印象,但这个名字听起来真的是完全陌生的。
对于他提出的见面要求,谢建业的犹豫,舒望北看的明明白白的。说是给他说亲,连面都不打算让他们见,这周犀本人得差到什么程度啊。
上一世舒望北对他的印象止步于自己的幻想,因为他听说周犀要带人来抓他,他当时孤立无援,怕得不行,立刻就收拾东西跑了。
在他的想象中这人必定凶神恶煞、恶形恶状,虽然是个老师,又瘫了,但是身强体壮,就像前些年在山里看到的黑熊,发起威来谁都害怕,那肯定是个坐在轮椅上都能抡起板砖把人脑袋拍飞的主儿。
再后来没多久他漂泊在外,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打工,也就把这人渐渐淡忘了。直到多年后他在外地偶然碰见出来打工的同乡,才知道周犀在86年就离世了,当时他听了并没什么感觉,反正不关他事。
曾经他也埋怨过周犀,害自己在外奔波了这么些年,但是如果没有周犀,他在村里也未必过的有多好,还不如出去看看,起码长了见识,再听说周犀这么早就走了,命还没自己好,也就彻底没有什么怨恨了。
这一世,舒望北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不想浪费老天给他的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说实话,他根本无处着手。
经过了上一世,他当然知道未来有很多的发展机会,他知道国|家未来的发展大势,他明白自己所处环境的发展契机,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他自己的个人条件并没有因为重生而增强,他还是个普通人,不聪明也没勇气,这么下去,他还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所以,对于这桩婚事,他对谢建业说要考虑,其实已经基本做了决定,他打算给自己找个机会,一个改变自己命运轨迹的机会,不论周犀本人是什么情况,他的背景都对自己有很大助益,他觉得这是个改变契机。
何况,他知道周犀活不长,就算他再差劲,他忍个两年也就过去了。他知道这么想有些恶毒,可是他现在自顾不暇,更没法对这素昧平生的人产生什么同情之心。
舒望北没想到这事传到这么快,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在两天后,这两天出门,他明显察觉出同村人对他的指指点点,有时候他远远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唠嗑,等他走过去,那几个人就都不出声了,脸上刻意的故作平静,但紧绷的神情已经让舒望北看出了大概。
电视机在这时候并不多见,对于老百姓来说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奢侈品,邻居家每天晚上照样很热闹,一群人在小小的黑白电视前面挤着等着看《射雕英雄传》,两集之间演广告的时候,这些人闲着无聊,就七嘴八舌的侃大山。
舒望北在自己屋子里关紧了门窗都能听见自己的名字,尽管那些人已经尽量压低了嗓音,但是说到兴奋处时,还是偶尔控制不住大嗓门。
有的感叹他命苦,有的提起他家的往事嗤笑一番,说的最多的就是这桩婚事,不仅是同性婚姻,对方还是个瘫子,唏嘘之中又巧妙的带了些幸灾乐祸和嘲笑。
舒望北已经习惯了同村人的嘴脸,自从他爸走后,他就没过过什么安生日子,对这些早就麻木。
两天后,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就出了门,他打算找村长借台自行车骑到镇上去,但是出乎他意料的,门外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一个个子挺高的小伙子站在个绿色吉普车旁边,见他出门,立刻站直身体冲他笑了笑。
“我是周犁,周犀的弟弟。”小伙子肤色有些黑,但是长相很不错,浓眉大眼的,笑起来露出来两排牙齿特别白。
“我是舒望北,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哥夫。”舒望北面无表情道。
周犁诧异的睁大眼睛看他,好半晌又露出两排白牙,笑的眼睛眯眯的,“那么,未来的哥夫,上车吧,我拉你去见我哥。”
舒望北拉开车门,探头往车里一看,谢建业正在坐在里面,这次他穿着身黑色毛料的西服,看起来很洋气,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气势凌人。
舒望北恭恭敬敬的叫了声“谢先生”,点头打了个招呼才坐进去。
谢建业皱着眉头看他,“怎么这个样子就出门了?没有像样的衣服了吗?”
舒望北低头看了看自己,没觉得哪不对,还没等他说话,谢建业似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还好还算干净,算了,到时间了,走吧。”
“开车,”谢建业吩咐道,周犁一脚油门踩下去。
车子离开的时候,舒望北透过车窗看见邻居家门口伸出的脑袋一闪而过,那张脸上分明带着嘲讽,还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羡慕。
这个年代,连家用电器都凤毛麟角的不普及,更别说汽车了,村子里一台汽车都没有,就是镇上也没几辆。
舒望北不知道这车是谁的,但是不管是谁的,能弄到车来接他去见面,都说明周犀的能量不简单,不过也不奇怪,有谢建业这个亲戚在,这点儿事不算难办。
上一世的舒望北当然坐过车,可都是公共汽车和大巴之类的,两世加在一起,他是第一次坐这种小车,不免有些新奇,但是到底实际上是四十岁的人了,表现的还算沉稳。
谢建业见了他这样子,似乎稍微满意些了,面上的神色都舒缓了不少。镇子离村里大概五六公里路,走路就太远了,开车倒是很快,舒望北估摸着也就过了十多分钟,车速就慢了下来,觅水镇医院的招牌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座医院跟县城里的正规医院不一样,主要是疗养院的功能,顺便再解决了下附近镇乡村的就医问题。前年才刚刚建好,他们这里虽然穷,但是身处北方却山清水秀的,冬天也不像东北那么冷,总体而言还是非常舒服,所以政|府把疗养院建在这里也正常。
只是舒望北以为他们会在周犀家里见面,却没想到车子直接把他带到医院来了,难道说周犀的身体已经糟糕到离不开医院了吗?
舒望北正在沉思,吉普车已经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谢建业一眼。
谢建业也在转头看他,“不用紧张,他很好相处。”
两人下了车,谢建业上下看了舒望北一圈儿,眉头微皱,看起来还是对他的穿着极其不满意,估计就是时间不允许,舒望北觉着谢建业那眼神都嫌弃的不行了,就差把他拽去现买衣服了。
谢建业走过来给舒望北拽了拽袖子和衣领,拍了拍他肩膀,“以后多注意形象,周犀他最烦谁衣衫不整的,别惹他生气。”
舒望北正想说话,谢建业抬起手打断他,接着说道,“还有,他问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他没开口你就别说话,他不喜欢话多的,记住了吗?”
舒望北低头看看自己,衣服都穿得好好的,旧是旧了点儿,可也没到衣衫不整的地步啊。他现在都想转头回去了,刚刚是谁说周犀好相处的?再说又不是他求着周犀要跟他结婚,还这么多要求。
想是这么想,舒望北还是听话的跟着谢建业后面进了疗养院。
周犁已经停好车了,拿着车钥匙,安静的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进门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走廊的尽头一扇门打开着,有个护士正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们过来了,就露出个礼貌的微笑。
舒望北明显觉得那小护士是知道他来干嘛的,眼睛总盯在他身上,把他看得这个别扭。
等走近了,谢建业随意的问道,“都准备好了?”
护士点了点头,笑着说,“都准备好了,周老师都等着急了,问了好几回了。”
说着,就侧身让开门口。
舒望北在心里狂翻白眼,这个周犀到底是有多着急娶老婆啊。
谢建业回头看了舒望北一眼,“进去吧。”
舒望北跟着谢建业走进屋,这是间单独的病房,空间很大,看起来足足有十多平米,设施与其他医院没什么区别,一张病床,床头有吸氧的设备,旁边有点滴架子,床头边上还有个装杂物的床头柜。再旁边是可移动的做检查的设备。
病房没什么特别,但是在病房挂条幅的,舒望北是第一次见。
而且,说实在的,上一世活了四十年,再加上这一世,舒望北从没想到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会出现在条幅上,还被挂在了墙上。
“热烈欢迎舒望北同志莅临洽谈合作。”条幅红底白字,这几个字大大的,强烈的刺激着舒望北的视网膜。
在条幅的旁边还挂了几条彩带粘着几个气球,舒望北想,他知道护士说的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了......。
舒望北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这种行事风格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条幅下面,病房的最中央,有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轮椅里。
虽然他是坐着的,还是能从背后看出他身高腿长,肩膀宽阔,脊背笔直,身上的衣服穿得笔挺的没有一丝褶皱。
舒望北心里那种奇怪的有些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这人应该早就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刚才一直保持着静坐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这会儿他们都在病房里站稳了,又过了几秒钟,才见他移动着轮椅慢慢转了过来。
他果然身高腿长,两条长腿有些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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