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下来一人,拖鞋裤衩,烂糟糟的背心,人大概是刚睡醒,一路下楼一路哈欠,耸拉着眼皮拖拖拉拉地走到楼下,看到梁桢时先是怔了怔,继而两眼冒光。
“喲,稀客!”
梁桢没接茬,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小破楼跟五年前没什么两样,但横七竖八隔了更多房。
这里按床位付费,梁桢记得供应开水一晚十五,,不供应开水一晚只要十块,但这是五年前的价格了,这几年物价飞涨,不知道这里的价格有没有也往上涨一点。
梁桢当时就站在楼道口等,往里可以看到一间间隔开的板房,每间板房靠墙摆了两排床,上下铺,算下来一间房起码住二三十个人。
如此闷热的夏季,不往房间走就能闻到空气里的腥臭气,除此之外还有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大部分以男人为主,打着赤膊光着脚,个个眼神涣散形如走尸,但经过梁桢身边时眼神都会盯住冒光。
这让梁桢很不舒服,所以她不打算耽搁时间了,直接从包里掏出来一只信封。
“长话短说,这里是五千块钱,你买张票回滏阳,滏阳的老房子还在,收拾一下应该还能住人。”
话刚说完梁国财就伸手过来拿信封。
梁桢避了下,“我话还没说完,这钱你一旦拿了,以后就留在滏阳,别再没事跟我纠缠,更别去骚扰舅妈一家。”
梁国财一下就不干了。
“啥玩意儿?你这意思是打算拿五千块钱就想把我支走?”
“不是支走,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梁桢来的路上一再告诫自己,要好好说,好好跟他谈,“五年前你跟我签了协议,照理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不需要再出这五千块钱,但念你在牢里呆了五年,我给你再补个车费,只要你在滏阳好好呆着,往后每个月我会定期给你五百块钱生活费,你做工也好,在家闲着也行,按照滏阳的生活成本,五百已经够你一个人过日子了。”
缓了缓,她又补充,“这是我最后的底线,算是仁至义尽,所以你考虑清楚,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
梁国财摸着下巴,脑子里咕噜噜开始转。
半饷之后抽了梁桢手里的信封:“行,成交!”
梁桢暗暗松了一口气。
梁国财把信封揣进裤腰里,又问:“每个月的生活费你怎么给我?”
梁桢:“你回到滏阳之后去镇上银行办张卡,把卡号发给我,我会定期往里面汇生活费。”
梁国财似乎对这个处理方式很满意。
“行,一言为定,不过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
“跟我断绝父子关系的时候你让我签了张协议,现在这种事是不是也应该写个正式的东西,不然回头你赖账怎么办?”
“……”
梁国财有时候还挺机灵,跑接待台那边要了张纸,又借了个红印泥。
“来,我说,你写,写完我们都摁个手印,省得你回头赖账!”
梁桢一直相信这天下的父母与子女,前世大概都认识,要么亲友,要么仇人,要么就是讨债和还债的。
她不愿将自己和梁国财的关系定为第二种,所以私以为父女一场就如债务关系。
她大抵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这辈子得一样样还。
梁桢在协议上摁下自己的拇指印。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