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权衡了一下可能性:“那么,如果要回去的话等我们准备好,行吗?”
“好的,先生。”
“让我们期待那天快点来临,卡拉瑟斯太太告诉我,你把安娜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如果你接受这份工作,每个月的薪水会涨十先令,我会让卡拉瑟斯太太给你找一套更合适的制服,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们认为我对孩子不好。”
“谢谢您,先生,我向您保证,我会继续照顾好安娜。她是一个漂亮的孩子,您要不要去育婴室看一看,或者我把她带到这里来?”她急切地提议。
“我有时间的时候你可以带她下来。谢谢你,玛丽,好好工作。你能叫卡拉瑟斯太太来这里见我吗?我们要谈一下新客厅女佣的事。”
“当然可以,先生。”玛丽起身往门口走,她转回身,“先生,孩子的妈妈,您觉得她会来接她吗?”
劳伦斯·莱尔叹了口气,摇摇头:“不会,玛丽,我觉得没有这个可能。实际上根本不可能。”
玛丽往楼下的厨房走去,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她失去了爱人肖恩,却庆幸还有安娜。
几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肖恩的音讯。玛丽去了一趟陆军部,丈夫去打仗没有回来的女人在外面排成了长龙。办公桌后那个疲惫的男人在失踪人员名单上查找肖恩的名字。
“我很抱歉,夫人,但我能告诉你的不多,瑞恩军士的情况是生是死并没有被确认。”
“那意思是说他可能还活着,可能……”玛丽不顾一切地想,“失忆了?”
“很有可能,夫人,失忆在士兵中间很普遍。但如果是这种情况,他还活着的话会被人见到的,爱尔兰卫队的制服很引人注意。”
“是的,但是否……是否我和他的家人可以认为他还有回来的希望?”
从男人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个问题他一天被问过了无数次。
“虽然,没有……尸体被发现,就一定有希望。但你和你的家人对他还活着的希望抱多长时间,我没法建议。如果瑞恩军士在接下来几周没有消息,陆军部会有通知,他的状态会被调成‘失踪,可能死亡’。”
“我明白了,谢谢你。”
玛丽没再多说,站起身走出办公室。
六个月后,玛丽收到一封从陆军部寄来的信。
亲爱的本尼迪克特女士:
鉴于您询问肖恩·米歇尔·瑞恩军士的下落,我抱歉地通知您,在敌人于索姆的战壕里找到了他的夹克,上面有他的军队编号,还有身份证明。尽管没有在附近发现更多迹象,但我们不得不悲伤地假定,这种情况下,瑞恩军士在为国家服务的时候,在战争中牺牲了。
我们衷心问候您,并会单独将消息通知他的家人。根据我个人的观点,在敌军战壕里找到确认他身份的夹克是一种荣耀。我能告诉您的就是这些了。
目前,瑞恩军士正被考虑授予一项牺牲后嘉奖。我们明白对于痛失至亲这算不上补偿,但正是因为有像瑞恩军士这样的斗士,战争才终于结束,世界才重获和平。
您真诚的爱德华·兰金
玛丽把安娜抱下楼,让卡拉瑟斯太太照顾一会儿,她想出去一小时。
看着玛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卡拉瑟斯太太阴冷的眼里充满同情:“坏消息?”
玛丽点点头:“我需要去透口气。”她声音很低。
“你去散散心,多久都行。我和安娜没事的,对吧?”她对着安娜说着,“我很抱歉,亲爱的。”她伸出手,拍拍玛丽的肩,“他是个可爱的小伙儿,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等他回来。”
玛丽没有知觉地点点头,走到大厅穿上外套和靴子。卡拉瑟斯太太并不多见的同情让她很难受,她眼眶湿了,她不想让安娜看到她在哭。
玛丽坐在卡多根城市花园里,看着公园里玩耍的孩子、牵着手的情侣。这个新世界,一个和平、允许追求幸福、享受简单快乐的新世界,一个肖恩奋力保卫维护的世界,然而他永远不能活着见到这个世界了。
玛丽坐在长凳上,黄昏降临,游客纷纷离开公园。各种情绪在她体内翻滚:悲伤、恐惧、愤怒……她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她把信翻来覆去读了二十来遍,那些字句在她脑海里不停回响。
肖恩……那么有活力、个头那么大的一个人,那么强壮……那么强壮……已死,再也不能呼吸,再也不会活在世上。再也见不到他温柔的笑容,听不到他的责备,听不到他的笑声,也感受不到他的爱意。
天黑了下来,但玛丽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经过最初的震惊,她平静了许多,开始考虑自己受到的影响。他们没有结婚,所以没有寡妇抚恤金。多年前她梦想的生活——有一个男人爱她、照顾她、保护她,撑起她头上的一片天,有一个自己的家庭——都破灭了。
她再一次孤苦无依,人生里第二次成为孤儿。
玛丽很确定,如果她回到爱尔兰,肖恩的父母会敞开怀抱欢迎她,但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虽然她没有打算重新找一个男人代替他们儿子在她身边的位置,但玛丽知道,她任何一丝的快乐,对遭受丧子之痛的父母来讲,都是一种折磨。她的出现会时刻提醒他们,他们失去了儿子。
玛丽用手背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三月的空气冷了起来,她忍不住战栗,是因为震惊还是寒冷,她不知道。她站起来,看着荒凉的四周,回想起她和肖恩一起坐在这里的时光。
“再见,爱人。上帝保佑你,安息。”她低声说道,然后离开花园,回到她如今唯一拥有的一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