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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决然先前听到两个道士交谈。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虽然他们说的很多词语他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可也能大概了解来龙去脉——似乎要等紧挨着城墙外的法阵布置好,才能搞这边的事情。而这些法阵,又似乎是为了洞庭湖中的一个大妖魔准备的。
在这森林里的所有人当中,唯独应决然有同修行者争斗的经历。但那似乎也说不上是争斗,而是单方面地碾压。然而他毕竟是见多识广的江湖武人,晓得一旦打杀起来,决胜的因素可以有很多。
之前他不晓得两个道士的身份,因此轻敌。而眼下他带了几十个好手、又可以提前准备、且只是为了救人,倒的确可以一试。
他们不敢拖得太久,因为怕那道士将乔嘉欣也给肢解了。可也不敢太仓促——应决然领教过道士的手段,而且据当时李云心的表现,那还只是两个低级道士,相当于江湖人中渭水八虎那样的货色。
因而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拟定两三种计划。
应决然再一次走出树林。
那石镜上的两个道士还在交谈。可似乎意见有了分歧,语气比较激烈。应决然慢慢走到石镜边,直勾勾地朝他们看。其中一个有五缕长髯的道士瞥了他一眼,但根本不在意。
应决然看到了乔嘉欣。
女孩子似乎是被一条铁索捆住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穿一身白色中衣,头发披散。抿着嘴不说话,一双大眼睛左看右看,似乎惊慌又疑惑。
应决然走到距离她两三步远的位置,低声道:“乔姑娘。我同你父亲是故交。与李云心也是朋友。受人之托,来救你。我在林中设伏,只要能冲进去就有七成把握脱困。你若能说话,就教教我如何解开你身上这铁索。”
然而乔嘉欣并不说话。眼神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地看,就仿佛是一个小孩子。
但远处的道士注意到他了。之前不在意,似乎是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些凡人并不能干涉他们分毫。只要不挡在自己的纸面上、道路上,就并不会分神起身将其掸走。可眼下这凡人在与他们的“材料”交谈,事情就不同了。
五缕长髯的道士微微皱眉,正张口要说话。
应决然已经一把抓住乔嘉欣身上的铁索、狠狠一拉。
那铁索原本就只是在她身上松松地绕了一圈。如果是在寻常人身上,大概动一动就会自己掉下来。可偏生在乔嘉欣的身上却虚虚地浮着,好像一道幻影。
而因决然也只是想要——拉这么一下子。
倘若铁索纹丝不动,他扭头就跑,宣告营救行动失败。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可怕的敌手,并不认为这样做滑稽可笑——好比再勇敢的孩子,也不会试着去与一头猛虎搏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拉动那铁索了。实际上是他的手一碰到它,那玩意儿就自己哗啦啦地落到地上,仿佛这个世俗人的手指打破了某种平衡。这变故就连应决然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甚至呆滞了一息的时间。
就在这呆滞之后他果断抓住了乔嘉欣的手、扭头、发力狂奔!
但问题是他什么都没有抓到。或者说,抓到了一点风。
——在大风天将手掌竖起来、对着风,会感受到风的“触感”……就是那样的感觉。应决然做好了乔嘉欣非人的心理准备。可在这一瞬间、余光又看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乔嘉欣的脸上本来有五官。然而被他那么一拉,就好像原本的五官是用烟雾堆积起来的,一瞬间全晃散了。
只露出一张白惨惨、光溜溜的脸。
一个无面人!
这下子应决然的心是真的、仿佛被一只大锤狠狠地捶了一下子。心中一口浮躁气上涌,他险些运岔了内力,脚下也缓了一缓。
不远处的道士终于喝出了声:“孽畜哪里走!”
与声音同时到的是他掌中一道符箓——快逾闪电,眨眼就到了应决然的后心。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面的乔嘉欣合身扑到应决然的背后。黑刀感觉仿佛一阵狂风将自己猛地一推,知晓是那乔嘉欣在助他。便拼着内力走岔了路,硬生生地提气一纵,直窜上旁边一颗碗口粗细的榆树的树梢。
脚尖刚点在树干上,听到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多出了个一人多深的坑!
他更不敢犹豫。将涌到喉头的一口腥甜狠狠地咽回去,依着事前勘验好的路线左突右窜。只听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啸响,树枝与树叶像锐利的刀子一般在面颊上留下细小的伤口。
他无暇去听身后是否有人追来——那是埋伏者的事。他只借着身后一股不停歇的助力、像一匹奔马一般在林中穿行,直到——
身后的力量消失。
斜刺里于濛冲出来扶住了他,这时候应决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三息的时间里,冲出了一里地!
“可有人跟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问。
但林中很安静——除了风声、鸟鸣、树叶的沙沙声。
没有人追击过来。
对应决然发出一道符箓的道士甚至没有进入树林。
眼下他站在石镜的边缘,伸手在地上一拂,先前捆着乔嘉欣的那道铁索就变成一条普普通通的麻绳。
而与他“争执”过的道士则恭谨地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宗座,这种事,您何必亲为。一个世俗人罢了。”
“这正是你们应当知晓的事。”道统琅琊洞天的宗座向树林中看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同那李云心有关的事,都不要掉以轻心。我希望是你们将他带回云山,而不是他将你们留在这里。”
道士似乎并不服气。可也不敢顶撞这位宗座。
于是转头向着渭城的西南方看了看——很想快一点看到那洞庭禁制被打开。
他好渡失心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