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没有好,每日看看书,看看电视,或者坐在轮椅上,让家长推着去楼下晒晒太阳。
渐渐的,她也能拄拐自己走一段路了。
只是她的话越来越少,笑也越来越少,偶尔殷青云给她放一段京剧,被她切换了节目。
她的嗓子一直没好,也再没开口唱过一段。
张云雷来看她。他伤的虽然重,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已经可以出来活动了,坐在轮椅上,他看着云霁靠在床边,眉目慵懒地翻着手里的书。
他问:“迩迩,你感觉好些了吗?”
云霁手里的书页微微凝滞,她说:“好多了!”
张云雷苦笑,现在还是这样,比他更吓人。
他说:“那天谢谢你!”
苍白无力的道谢,但除了这个,他也说不出什么。
云霁看着他,轻轻摇头:“你不用谢,我救的不是你。”
张云雷怔住了,正想说什么,云霁却躺下来盖上被子,说:“我困了,你走吧!”
王惠推走他的轮椅,出了病房,他说:“姐,迩迩这样太不对劲了。”
王惠叹道:“磊子,别问了。”
张云雷便不问了,等回了病房,姐姐去给他拿水果,他举起袖子,挡住了脸上的泪雨滂沱。
为什么啊?他识人不清,他错认忠奸,他逞能冒险,最后害的却是他妹妹。
无人知晓他掉下去的那一瞬想的是什么,那种绝望的,宛如溺水一般的窒息让他喘不过气,可就在坠入深渊的那一刻,有人拉住了他,将他带回了地面。
他回来了,隋云霁却留在了深渊。
为什么呀?
孽是他造的,报应也该到他身上,凭什么要让云霁替他扛?
张云雷走后不久,沈白秋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盒糕点,说:“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味道?”
云霁接过糕点,喊了一声:“师父。”
沈白秋看过来。
她说:“我不唱戏了!”
玻璃杯落到地上,沈白秋脸色有些发白:“为什么?”
隋云霁反问:“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沈白秋弯腰,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拾起来,他说:“你唱了十几年了,你爷爷,你爸爸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你能唱下去。如今你要改行,我是你师父,总要问个为什么。”
“我嗓子坏了,没法唱了。”
“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
“这一行工资太低,我不想继续。”
“我另给你开工资,郭老师开了麒麟剧社,我也可以给你开。”
云霁说:“我就是不想唱了。”
沈白秋叹了口气:“你告诉我原因。”
云霁问他:“师父,那您告诉我,我为什么出生?”
沈白秋顿住了,手指被玻璃碴子割伤,渗出了鲜血。
之前的理由都是借口,只有这一条才是真的。
隋云霁笑了,很惨淡的笑:“您也知道,对吗?我哥也知道吧?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所有人都拿我当傻子。”
沈白秋很勉强地笑了一下,他说:“迩迩,不是这样的。”
可该是什么样的?
沈白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霁以为自己会流着眼泪歇斯底里,却没想到她只是笑着,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那是什么样的?我对他们是什么?有用就留在身边逗一逗,没用就一脚踢开,跟踢垃圾一样。”
“不是这样的。”沈白秋第一次对徒弟吼了出来,却在看到她过分平静的双眼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只能蹲在地上,抓着头发,徒劳地说:“你爸爸很爱你,你爷爷也很爱你。他们都盼着你好,他们最疼你。”
云霁看着沈白秋的痛苦,忽然就心软了,爷爷和爸爸都放弃了她,可是师父将自己留下。
她尽力按捺情绪,说:“师父,对不起!”
沈白秋抬起头,看着云霁,通红的眼睛里是无所适从的茫然。
云霁说:“师父,我要出国。”
“再呆下去我会死,可是我想活。”
沈白秋坐在长椅上,脑海里是隋云霁的问话在循环。
“师父,我为什么要出生?”
你为什么出生?你为什么要出生啊?
沈白秋抬起头,站了起来。
头发有些乱,眼袋很重,胡茬也没有刮。
他艰难地笑。
“那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