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也干巴巴的:“忘不了。”
手放开了,表叔的身影消失在人海,她站在胡同口,目送着叔父远走。
回到家里,冻梨早就泡开了,烧饼等人蠢蠢欲动,但隋云霁没回来,就按捺着不动。
此时看到隋云霁回来,烧饼就喊开了:“迩迩,冻梨都泡好了。”
隋云霁说:“你们吃吧,我不想吃了。”
烧饼问:“咋了丫头?不高兴了?”
隋云霁打起精神,说:“我没事,就是我叔叨叨半天,耳朵都起茧子了,困了。我回去睡一会儿,师父要是问起来就说我还没回来。”
烧饼摆摆手,说:“行,你回去睡吧,师父那里我给你打掩护。”
隋云霁就笑了:“谢谢哥!”
到了屋里,她锁上房门,把自己扔在床上,捏捏口袋里的钱,眼眶就红了。她闭上眼睛,有心让自己睡着了,脑海里却止不住的回想起那个消失的背影。
以前是爸爸,后来是师父,现在是表叔。
他们都把她留下,都不愿意要她。
云霁觉得自己应该大哭一场,又觉得这样哭起来太没面子。她都这么大了,不应该再哭了。
只有孩子才应该哭,她可以自己坐火车,可以做家务,也可以做饭,所以她不是孩子了,她不应该哭的。
可好难受啊!真的好难受啊!
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才敢去想象,表叔是来接自己回家过年的。也许是他太忙了,也许是没有她的车票,他们都是想要自己回去的。
不可能的!
隋云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
她是真觉得自己没出息,妈就知道疼哥哥,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爸临走前把她送给了别人家,让她当别人家的小孩。可是她还是想着能回家过年,期盼着妈做的米糕,大年三十儿一起包饺子,放的第一挂鞭炮让哥哥点,第二挂一定是自己。想着想着,她狠狠将眼泪擦干,觉得自己没用。
自己没出息也没良心,要过年了,事情那么多,她不念着帮大人干点活,却还想着回东北过年。
她回不去了。
从未有一刻她对自己的认识如此清晰。孩子知道这么远的路,表叔不会带自己回家,妈妈不来接她回家,她回不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踏上火车的那一刻,从她迷失了方向睡在桥洞里的那一刻,从她买了地图的那一刻,从她用仅剩的零钱买水充饥的那一刻,从她在剧场门口看到郭先生的那一刻,她就回不去了。
这是个早熟的孩子,她知道东北到北京一千多公里,她知道干爸干妈养着这么多孩子的不易,她知道爸爸将自己送走是为了让自己跟着师父好好唱戏。她知道妈妈会为了自己不在泡菜里面放海带。
可是,她很难过。
哭够了以后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泡菜坛子,还有一件毛衣。
她将坛子放到了餐桌上,打开看了看,没有海带。
她洗了把脸,回去将毛衣展开重新叠好。
她知道毛衣是谁送的,并决定明天穿这件衣服。
可是,她吸吸鼻子,她还是难受,却不再想哭。
烧饼咣咣砸门叫她出来吃饭,隋云霁擦了擦眼睛,将毛衣放在枕头边,跳下了床,喊了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