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拿来炼制成一头护法神,倒也完全合适。
左宗棠捋了捋胡须,口上言道:“你心中既有了主意,那就试一试好了。”
自己儿子的本事,左宗棠能不知道?
家里这个老二,学得是杂而不精。
西域之战,形势错综复杂,邪道当中亦非没有好手。
左孝宽那点手段去班门弄斧,无疑是自找麻烦…… 可到底左宗棠还是同意了,正如林动所言,如今当真是一个好的机会,邪教教主波切受伤,现在不找机会将其办了,难道等待对方卷土重来?
“多谢主帅。”
左孝宽当即欢喜道。
年轻的小将不知晓天高地厚,正愁没机会像大哥一样立下军功。
他迫不及待向林动介绍道:“林少保,我有一项本事,能够与飞天将军共享视野,必定能够侦查到孔雀教那个大魔头的踪迹。”
“好。”
林动低头笑,完全能够理解年轻人这种迫不及待的表现欲。
开坛,起法。
袅袅轻烟卷上苍穹。
左孝宽先是解下凤翅簪缨束头盔,接着又脱掉了青虎兽吞护臂,他对林动笑谈了一句,“只有这般才轻松点,没那么热。”之后,不再多言,盘踞于肃州城池的最高处,闭目凝神,心中渐渐进入到无悲无喜的状态。
日头偏移三分。
天上盘旋的白隼总算有了感应。
左孝宽脸上多了一抹青气,口中默默诵念咒语。
具体的咒语,林动听得不真切。
……
“爹,弟他能行吗,龙虎山的法术,他只学了点皮毛,练武也没练出个名堂,神道流派更是定不下心来,出壳都办不到,我听闻一些邪道高手对于窥视都有反制的手段,若是……”
左孝威话说到一半就被左宗棠打断。
“够了,路是他自己选的,他想要立功,总要拿东西来换才是,不然,他凭什么当将军?”
“人人都可以流血,人人都可以战死,我左家的儿郎难道就不能?不仅他可能会死于此,你也是,老夫也是!来了西域就别想着活着回去,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你是他哥哥,你能护持他一时,护持不了他一辈子。”
“这一次,他只要不死,后面就一定能走到高处,‘子午造血丹’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能不能扛过这一回,全靠他自己。”
左宗棠冷厉言道,眼神如霜。
左孝威心头却是只觉得凄凉。
都言天家无情,可是将门又能好上几分?
父亲大人要立不世之功,要为万民谋福祉,那就一定会舍弃一些东西,自己的性命,儿女的性命,兴许都在其中。
啾啾!
一声鹰唳,左孝宽蓦地睁开双眼,眼珠子上密密匝匝爬满了血丝儿。
不过,这却还算不得什么,最奇特的是一双眸子竟变成了竖瞳。
竖瞳,一般而言都是捕食者的眼睛。
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从左孝宽身上迸发出来。
……
灰蒙蒙的土黄色充斥在视野当中,左孝宽借着鸟类的视野,沿着之前白孔雀飞过的路径,捕捉波切的踪迹。
从肃州到西域极北部伊列河流域,前前后后,两三千里许,就算是没有沙暴的情况,白隼体力也足够,那也得连续扇一天的翅膀,且不停歇,才有可能收揽全境。
飞过荒凉的沙山,掠过那些耐寒的荆棘,灌木。
左孝宽始终没有什么收获。
沙漠也并非全是贫瘠,实际上这里也有着各种的动物,甚至狼骑兵反倒是某些部落培养的主力。
狼都能生存,可以想象这个区域也不是其表面那般的荒芜。
高鼻梁,褐色眸子,留着浓密的胡须,丝绸古道之上,竟还有不少胡人商队。
白隼一路掠过繁华路段,避开那些带着面纱的武士,朝着更西方飞去。
而此刻,离左孝宽入定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太阳偏西落,却依旧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看来要无功而返了。”
左孝宽心中念叨着这一回出师不利,只有明天再来试一试。
倒不是空中的白隼不能坚持,而是他能够施加法术的时长没多久了。
“咿,那是什么?”
就在左孝宽打算让白隼飞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西南方向冲天而起的黑烟。
那黑烟好似一道巨浪,在城池上空翻滚。
城头上古牧二字有些显眼。
左孝宽心性未定,都没过多思考,就命白隼飞去看看。
甫一靠近,冤魂愤怒的吼声就响彻在了耳畔。
入目到处是火焰,鲜血,堆积成山的尸体。
焚烧尸体的黑色浓烟,漫卷上天。
城池中场面惨烈,喊杀声,震耳欲聋。
包着头巾,戴着面纱的身穿黑袍的邪教徒,竟在有序地进行着屠杀。
从老到少,从大到小,不分性别,年龄一个个倒下,一部分的尸体,肚皮破开一个大洞,心脏被挖了出来,堆叠在一起,形成一座小小的,鲜红的,跳动的祭坛。
整个城池,宛若处于无间地狱。
尸横遍野的石砖上,或站或蹲着数头,神情呆滞的大肚恶鬼。
通体赤红的尖牙小鬼趴在尸堆上啃食,血顺着断肢滴落。
巷道的尽头,摇摇晃晃,全身溃烂的骷髅兵操持起长戈。
拖拽着蛇尾的老人,在城池中游弋。
魑魅魍魉,充塞每一个角落。
“活人悲苦,死人平安。”
“活人悲苦,死人平安。”
“活人悲苦,死人平安。”
沸腾的亡灵咆哮中,左孝宽好似听到一个独特的声音,苍老,沙哑,絮絮叨叨地念经,整个视线中一片昏红。
“不1
“不1
左孝宽心中发出这样的吼声。
那浓稠的血色之中,他好似看见一头奇异的怪物。
兽身,人面,犬耳!
耳朵穿孔,里面盘踞着两条獠牙怒张的青蛇。
那怪物蓦地扭头。
冥冥之中,述说大恐怖的声音,好似又变得如同玻璃般破碎了开来。
……
砰!
一团血花爆溅开来。
眸子里射出两股血箭,左孝宽仰面而倒。
“怎么会怎样?药怎么没用啊?”
左孝威面目赤红,掰开弟弟的嘴巴,把属于自己的那一枚保命丹药填塞入弟弟嘴中,左孝宽已经吃了一枚丹药,没见效果。
然而,第二枚丹药入口,左孝宽脸色依旧苍白,形如死灰,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
千里之外。
白隼扑扇了两下翅膀,笔直坠落。
又片刻。
左孝宽缓缓撑眼,呼吸孱弱。
他抬起胳膊,抹了抹哥哥脸上的泪水,指头沾着地上的血迹,艰难地写下一行字迹。
“古牧,奢比尸。”
做完这一切,左孝宽头一歪,彻底晕厥过去。
左宗棠面无表情望着小儿子,肩膀无声抖了抖,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