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鸿看顾伯远志得意满的样子,也不说话,自己走到窗边,向远处眺望。
别墅四周包围着绵延的绿地,绿地边缘处整齐地种着两排高大的国槐,把街对面熙熙攘攘的车流远远隔开。郑鸿眯着眼睛,看见街角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觉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问道:“丽君家姑娘今年是不是高中毕业了?”
顾伯远有些意外,“是啊,怎么想起问她了?”
郑鸿看了一眼消失在绿色树林里的模糊身影,转身答道:“随便问问。”
顾伯远微微一笑,重又坐在榻上,一边撸着棋子,一边说道:“哦,今年高中毕业。”
“丽君过得怎么样?”郑鸿走过来欠身坐下,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装作无意地问道。
“不好。”顾伯远的回答十分简单。
“怎么?还在还债?”郑鸿按住了棋盘。
顾伯远冷笑一声,“就凭那沈孝儒的能力,再还20年也还不清!我这妹妹,真是——”
郑鸿心里一沉,想起之前几次见到顾丽君的情形,从她栖栖遑遑的样子,也猜到了八九分,只是不想话从顾伯远嘴里听来,格外地重。
第一次见到顾丽君,差不多是二十年前,那时郑鸿刚有了大儿子,顾丽君也刚刚结婚,嫁给了沈孝儒。他几乎没有同顾丽君单独相处过,却莫名其妙地一直对她有种遗憾之感。他知道她婚后并不幸福,当年一时冲动追求到的爱情在现实面前总是显得幼稚可笑。他不知道顾丽君是否也对自己任性的婚姻后悔过,他只是暗暗地替她觉得不值。同顾家相比,那沈家只是非常普通的人家,老两口养了两子一女,女儿出嫁,大儿子便是这沈孝儒。这个人文化不多,为人倒还忠厚,又极其孝顺。他也安于本分,在工厂里做个小工人,日子尚能过得去。偏偏老两口对小儿子过于溺爱,以至于昏弱无能,好不容易找个工作,后来又不慎出了事故,勉强捡回一条命,全家因此背了好几十万的债务。后来碰上国企改革,顾丽君所在的单位没能保住,此后沈家背债的日子便愈加艰难了。原本几十万的债务对顾伯远来说不算什么,可沈孝儒十分迂腐倔强,坚决不愿辞了工作在大舅哥手下做事。此后,顾伯远也就对沈家不再过问,虽然心疼妹妹,但终究没有出手相助。郑鸿虽有心帮忙,可是看顾伯远的态度,也是无能为力。
顾伯远看郑鸿盯着棋盘半晌不语,还当他是为了刚才那一局郁闷,于是另起一个话题道:“朝晖集团去年上任的那个小老总,你见过吗?”
郑鸿点头,“见过两次,怎么?”
顾伯远朝前探着身子,眼角多出几道笑纹:“这个年轻人很可以啊,做事有头脑,比那些只能撑撑场面的少爷们可强多了!”
“哦?是吗?”郑鸿微微一笑,“听说,他不是徐敏的亲儿子。”
顾伯远点头道:“这传闻早就有了,是不是徐敏的儿子不要紧,关键他是祁卫衡的孙子。朝晖终归还是要姓祁的。”
郑鸿笑道:“你不是挺喜欢那个杜海鹏么?怎么,这么快就换准女婿了?”
顾伯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婿!那也得女儿愿意呀!我真是把晓菲宠坏了。”
郑鸿没有接话,他知道顾伯远烦恼的其实是自己的侄子郑岩,因为顾家千金真正喜欢的是这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最让顾伯远看不入眼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