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道:“孤不是多事狷介之人,长老不用客气。”在人家地盘上,又积着数千条人命的怨恨,若再要行事高调,招摇过市,那可真是不知死活了。楼定石从不逞无谓之勇,他明白长老的意思:让这勉强的平静继续维持下去,直到有了决定,不要再多生事端。这也正是他的意思。至于谁来见谁、符不符合身份——硬要说的话,楚长老也算此间诸候王一名,就礼制来说,太子主动往诸候处拜访,算不得自贬身份。
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楼定石无心计较,现下,他只关心一件事。
“长老当已做出决定了。”
楚长老颔首,缓缓道:“我想问太子几件事。”
“请说。”
“便是——”
“长老!”
虚掩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来人大声道:“长老,您怎能做此决定?!”
楼定石循声看去,正是那日伤了自己的楚千帆。此刻他面色通红,神情激动,声音极为激烈:“当我楚氏好欺负不成?!杀了我们的人又来说什么归顺!!”
看到这人,楼定石身体不由自主紧绷起来。那天的事,说不怕是假的。虽就目前的局面而言,有楚长老在场,楼定石笃定他并会对自己出手。然而这份需要别人才能保证自己性命的无力令楼定石十分不快,但他亦清楚,现下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
日后自有机会。
果然,楚长老斥道:“千帆,不要以为你是阿锦的护卫,就可以恣意妄为!还不快退下!”
楚千帆咬牙道:“老老,我只是不明白,就是这个人的军队杀了我族那么多人,您怎么还要听信他的话?说不定他只是先稳住我们,好一网打尽呢?”
楼定石缓缓道:“孤是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轮不到你来下定论!”语气虽然平缓无波,但其中透出的霸气威严去不容人忽视。
楚千帆毫不惧,挺胸大声道:“长老,只要您一句话,我立即将他杀了,用他的血来祭族人!”
“然后呢?”楚长老低声道。
“然后用他的人头与血来祭我族人!”
“再然后呢?华方失了太子,举兵而来,欲踏平我云梦,届时怎么办呢?”
“长老!千帆灵力已至神遨之境!何惧他军队?”
楚长老摇头道:“不过螳臂当车耳!千帆,你修得灵力,足以恃身,但其他人怎么办呢?”
楚千帆毫不犹豫地道:“我可以保护他们!”
“族中万余人,凭你一人之力,能护几人?”
楚千帆不服道:“便是我不行,还有长老!长老的灵力已至臻境,放眼这世间,还有谁是敌手?”
乍闻此言,楼定石心中一惊。他先前得到的情报中,楚氏灵力方面多是语焉不详,有人认为有,有人认为只是以讹传讹。那日楼定石亲身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方知传言不虚。现在听到楚千帆一句天下无敌,吃惊之余是一阵恐惧:这样的人这族中有多少?若是有一支数百人组成的精锐,只需达到楚千帆的水准,加上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便足够横扫九州,攻无不克。
楚长老瞥了楼定石一眼,似是猜到他的想法,接下来的话虽是对着楚千帆说的,却更像是特意说给他听:“除此之外呢?族中除你我之外,还有谁堪称高手?楚氏人不过天生于自然之力敏感,较别的民族更为崇拜自然神灵,因而天性平和淡然,只道世间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率性无为而已。族中除长老、护卫二人必须修行术法,其他人放任自流,至多习得一点于日常生活中有用的术法,其余也与所谓普通人并无二致。”楚长老道:“千帆,你认为一己之力能做下多少事?”
楚千帆被这一席话说得愣住,喃喃道:“我……我能做……”
楚长老淡淡道:“你该记得我为何一夜白头。”看到楚千帆浑身一凛,又道:“救一人尚且如此……千帆,你觉得自己救得了一族人?”
楚千帆陷入沉默,低头沉吟,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