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金枝仿佛看见了娘亲。白裳轻扬,云髻高堆,神情冷漠而高贵。
但她知道娘亲的怀抱有多么温暖,她扑上去,然而却只够到娘亲的裙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脚变得像藕节般粗短,然而无暇考虑太久,因为娘亲已经注意到自己,并俯身抱住她。
“娘亲……”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暖意,让她深深陶醉。可是不多时,她骇然发现手中空空,环住自己的那个人,那份温暖不知何时消失殆尽。
“娘亲?”
“娘?”
“母妃……母妃!”
她跑过一幢又一幢宫殿,高大的殿宇黑沉沉地像随时要扑下来,打开一扇又一扇门,却总是空无一人。她放声呼喊,并没有人回应。
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她高兴地奔过去,却愕然发现是没有来过的陌生的地方,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犹豫着想继续去找下一个地方,又舍不得这久违的热闹。
一群衣着华贵的妇人坐在殿中一隅,团扇遮面,盖住窃窃私语。然而不知为什么,她清楚地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就是那娇精的孩子吧。”
“哎哟,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陛下的心头宝呢。”
“哼,入宫霸了陛下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女儿,也是命中注定哦~~”
“明明是蛮夷之地出来的,偏偏做出一副清高样,可陛下还就吃她这一套。”
“听说她有异术呢,不知是真是假?”
“多半是有的,她也快三十了,否则陛下怎会这么留恋她?”
“这小公主倒是长得水灵。”
“呵,谢夫人若喜欢,替你家小流尘定了如何?”
“可别说笑了。人家谢家可是五世族,连正统公主下嫁都是高攀,何况她这有个蛮夷娘的?”
…………
她还听不太懂话中含义,但本能感觉到她们带着鄙夷与好奇的打量,正不知所措时,有人将她一把抱起:“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女子周身微微散着一种清晨朝露般的香味,只有凑得极近才能闻到。她认得这是娘亲的怀抱,欢喜地攀上娘亲的脖颈,方才的惶恐便烟消云散。
下一个瞬间,这个温暖的怀抱与那朝露般的芬芳,永远地冷却消散了。
她看着娘亲颜面如生,却躺在那黑沉沉的木匣中怎么也叫不醒。想起娘亲说,她还在这世上,只是换一个样子,也许变成小虫,也许变成小鸟,但还是会看着她。
于是她到处去找,园中树下有个蚂蚁窝,不知有没有新生的小蚂蚁,那么多只,哪只才是娘亲?偏殿的檐下新筑了燕巢,那细声呜叫的雏燕,可是娘亲的化身?
她找啊找,这时有片黑影挡住她。她抬头说:“你让开,我在找娘亲。”
“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法照看你,在她回来之前,由我陪着你。”那人说着,弯下腰来。
她以为那人要抱她,但只是牵起她的手:“我们现在去送送你娘。”
她看清那人的模样,原来是个女子,没有娘亲的美丽,然而高贵的气质中带一种若有似无的冷淡,与娘亲很像。她被那冷淡迷惑了,不由自主反握住她的手,跟着她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
走出十几步,她木然看到自己的身形拔高了,模模糊糊觉得,似乎也该是这个样子。手中牵着的人早不知去向,前路茫茫,来路沉沉,她拿不准该后退还是前进。
正踌躇间,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在眼前,红衣猎猎,眉眼飞扬,这死气沉沉的空间霎时鲜活起来。
她蛊惑一般朝他走去,只距一步之遥时,她听到自己说:“为什么?”语气哀伤。
他冷笑一声:“你流着蛮夷的血,却扮成一个高贵的公主。你以为我会上当么?”
她睁大了眼,想要开口说,云梦泽不是蛮夷之地,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很多人在那里快乐地生活。我的母亲是长老的独生女,有着世间无人可比的美丽。
然而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拼命用力,甚至可以听见喉间的“嘶嘶”声,却无法说出一个字,只有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就在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缩成一个黑点时,她终于喊出胸口深埋的话语。
“娘亲!”
全身一颤,金枝猛然惊醒。方才种种,不过南柯一梦而已。
金枝定定神,四周还是一片沉黯的颜色,自己伸出的手尚半抬在空中,掌中空空如也。
终究什么也没抓到。
“……金枝!金枝!”远方传来细小的呼唤,逐渐加大,回响在虚空之中。那声音执着地不肯停,一直在唤自己的名。
有人在叫自己呢,这世上,还是有人需要我的。
金枝理理鬓角,闭上眼,便“看见”屋中陈设划着圈子一遍又一扁地出现。想来是宋晓如往常一般,心急地在屋中转来转去。
我醒了。你要说什么?
“……所以,这家伙绝对不是好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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