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转移话题:“爷爷,我饿了。”
“饿着!”小芳瞪他一眼就回屋。
方剑平把鸡毛掸子递给她,“叔,婶,不许偷偷给他做饭。你,张瞳瞳,写作业去。写好了就洗漱睡觉。”
张瞳瞳不敢相信:“真没有我的饭?我还在长身体!”
“少吃一顿饿不死你,少长个心眼,省得没事瞎折腾。”
高素兰不确定地问:“真让他饿着?”
方剑平:“我不介意你们老两口陪他一起挨饿。”
老两口半天没闲着,早饿的心慌了。
家里虽然有饼干,可是一盒饼干也没有一个馒头实在。
老两口可不想半夜里爬起来做饭,只能爱莫能助地看孙子一眼,就回屋盛饭。
张瞳瞳忍不住伸手。
方剑平抓住他的胳膊,“又想干嘛?”张瞳瞳吓得缩回去,立马回房,丝毫不敢磨叽。
到书桌前坐下,痛的“啊”一声跳起来。
小芳吓了一跳,透过窗户看到儿子一手撑桌子一手摸屁股,顿时乐了,“活该!”
声音不小,张瞳瞳听得一清二楚,“我是你亲生的吗?”
小芳:“不是亲生的你现在可能脸比屁股还肿。”
张瞳瞳委屈,“人家都知道错了,你们还打……”
“你嘴上知道错。”小芳安慰他,“别担心,没破皮,顶多青了肿了,在学校上大号被同学看见。”
张瞳瞳满脸惊恐。
小芳见目的达到,立即去洗手吃饭。
张瞳瞳摸摸肚子。
——还是别吃了,免得明天在学校忍不住上大号。
翌日清晨,张支书见他只吃半个馒头,喝一碗粥,连鸡蛋都不吃,忍不住问:“瞳瞳,怎么不再吃点菜?你爸爸做的,你不敢吃?没事,事都过去了。”
小芳:“他怕馒头和菜吃多了上大号,同学看到他屁股上青青紫紫嘲笑他。”
张瞳瞳忍不住瞪他妈。
方剑平:“屁股又不疼了?”
“我——我上学去。”
高素兰连忙拉住他,“你妈吓唬你。再吃一个鸡蛋。中午又不是不回来,忍一下来家上。”
家里也没法上大号,得去公厕啊。
同学不笑邻居嘲笑有什么区别啊。
他至少也得撑到晚上,天黑看不见的时候。
张瞳瞳摇摇头,“昨晚饿过头了,今天没胃口。”不待她开口就去拿书包。
高素兰忍不住看小芳:“他才多大?”
小芳:“才多大就敢干那么缺德的事,再过几年长大了还了得?”
方剑平:“绝对敢用他的钱租个女人找到家里来。”
此言一出,老两口没话了。
小芳放下碗筷。
方剑平:“你不再吃点?”
“你也少吃点。过了三十代谢慢了,又每天坐着不动,小心吃出小肚腩。”
高素兰忍不住问:“那这些饭菜咋办?”
小芳:“粥差不多了。馒头菜和鸡蛋留中午吃。中午别做了,让张瞳瞳吃剩的。”
“你中午不回来?”
小芳点头:“接下来几天都不回来。让张瞳瞳尝尝中午没爸也没妈的滋味。”
方剑平赞同:“这个注意好。你们就不应该太惯着他。”
高素兰想想小孩干的缺德事,“行!你们赶紧走吧,别迟到了。”
虽然天转凉了,夜变长了,天亮的晚了,每天的早饭依然很早。此时不过七点钟。
方剑平不急不慢地跟小芳一块坐公交车,小芳一站下车,他坐到最后一站,还得再换车。
每当这时方剑平就想转岗。
可是一想到领导很器重他,方剑平又不好意思有这个念头。
满心纠结地踏进办公室,也就没有发现好些同事打量他。
“小方,领导让你过去。”
方剑平收回思绪,看到对面的同事兼同学,不确定地问:“找我?”
“是呀。也不知道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应该是跟他一起来的人找你。跟领导一块进来就问你来了没。”
方剑平:“难道是因为我今儿又差点迟到?”
“我们也想知道。”
方剑平有点不安,随即一想也没什么可不安的。
帝都大学在北城。领导要是能把他发配到北城区区政府,以后骑车上下班,都不用挤公交车,那可太好了。
然而他的领导不是水利部门一把手,还没有这么大权利。
倒是跟他一块来的人有,可惜把他“发配”的地方太远,方剑平第一反应就想拒绝。
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对方又让他好好考虑,不着急。
因为有些工作都是提前半年物色人选,过了年再给他答案也不迟。
现如今不过阳历十月,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方剑平顿时不急了。
帝都大学毕业的学生虽然稀罕,可等到过了年,又将迎来一批毕业生,说不定到那时候人家又有新的人选了。
这样想想,方剑平到家也没跟小芳提。省得她跟着他一块纠结,寝食不安。
不过方剑平也没纠结太久。
张瞳瞳又搞事了。
老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张瞳瞳虽然才十一周岁,算不上半大小子,可他正长身体,经常要上体育课,还是个不老实的,以至于每顿都得两个大馒头,一碗粥,很多菜,再加个鸡蛋,或者一杯牛奶之类的东西。
饭量突然变成半个馒头一碗粥,张瞳瞳饿的前胸贴后背,上课也特别精神。
张瞳瞳还为此很得意。
——爸爸妈妈肯定没想到这点。
殊不知他起初还能撑得住,是消耗他体内的存粮。
连着几天开始虚了,正好赶上体育课,跑一圈两百五十米,晕过去了。
学校里有校医,校医一看大为震惊,独生子娇宝宝居然饿晕了。
张瞳瞳太皮,方剑平不光留了他办公室的电话,还把小芳办公室的电话留给学校。
夫妻俩先后接到电话,一听是饿晕了,顿时想笑。
可能被老师听出来,责令他们立即过去。
方剑平赶过去,小芳已经被校长数落半个多小时。
校长其实也不敢数落小芳这位大学老师,而是教她教孩子。
小芳知道一开始不论她说什么,校长都会认为她狡辩,等方剑平到了,小芳才说实话,“我们真不是有意体罚孩子,也不是故意饿他。”
校长:“那怎么会饿晕过去?”
校医和张瞳瞳班主任都是女的,偏偏又都喜欢好看的学生,结果张瞳瞳就成了她们最心爱的孩子。
小芳听张瞳瞳显摆过,老师们对他特别好。
不想惹来更多指责,而且张瞳瞳干的事也丢人,小芳就请两位先出去一下。
方剑平快速把张瞳瞳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趴在床上。
校长忙说:“你们这是——”看到一青紫青紫的屁股,话音戛然而止。
方剑平给儿子提好裤子,“他怕上大号被同学看见,不敢多吃自己饿自己。”
“爸爸!”张瞳瞳气得大吼,“我也是要面子的。”方剑平朝他脑袋上一下,“你还敢说!”
“你们——”校长指着两人,不敢置信,“我我——我知道张瞳瞳调皮,可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小芳:“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因为我和他爸管他,他希望我们内讧,就假装别人给他爸写情书,还亲自送到我手上。”
方剑平点头:“再不打他能上天。”
校长不由得看满脸羞红的少年,“真的?”
小孩捂脸。
校长确定了,“打得好!”
小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芳道:“我之前就想跟你说,就怕一个人弄不住他,不能眼见为实你不信。”
校长立即说:“是我误会你们了。我就说,谁都有可能饿孩子,唯独你们不可能。”
——只有这一根独苗苗,饿坏了可怎么办啊。
小芳:“可以走了吧?”
校长点头,“他既然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回去也别让他吃太多,一点点加。”
方剑平:“不用担心,他是铁胃。”
张瞳瞳忍不住看他爸,是亲生的吗?
方剑平:“还能起来还能走吧?”
少年浑身发软冒虚汗,动一动又想晕过去,不敢走。
“还得你爹我背你吧。”方剑平转过身,
小芳扶着他起来,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你可真行!”
张瞳瞳不由得看向校长。
校长摆手:“你放心,我谁也不说行了吧。”
少年放心了。
殊不知一家三口前脚出门,校长就把他干的事一字不漏的全告诉他班主任和校医。
两人哭笑不得。
再次见到张瞳瞳都不敢多看他,就怕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们突然很反常,没过多久就被张瞳瞳猜出来。
少年到家不见爸妈,气得在院里打圈转,一边转悠一边哼唧。
高素兰奇怪,“又怎么了?”
“我怀疑全校的老师都知道我被爸妈打了。”
高素兰:“知道就知道呗。谁没挨过父母的打。”
“包括我老师?”
高素兰不知道,“你妈是老师吧?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挨。”
“谁打?”张瞳瞳不信。
高素兰:“我啊。还指望你爷爷?他惯的很。你妈要星星,他绝不敢给月亮。得有十岁了吧,还让你爷爷背着满村转悠。”
少年不禁啧一声,“难怪你现在还喜欢吼我妈妈。”摇摇头,“幸好我妈妈没变得跟你一样。”
“你啥意思?”
少年想象一下,三天两头被吼被打,“我肯定忍不住想换个妈妈。”
高素兰下意识想说,随便你。
随后一想他的意思,抡起扫帚就打。
张瞳瞳吓得拔腿往外跑,到门口看到熟悉的人,大喊:“妈妈就命!你妈妈要打死我!”
“又调皮了?”小芳很是笃定地问。
张瞳瞳摇头:“没有。奶奶说她以前喜欢打你,我说你要是跟她一样,我都想换个妈妈。又不是要换个奶奶。”臭小子跑的太快,等他说完高素兰才追出来,扶着墙指着他,“有啥区别?你给我站住!”
邻居赵姐忍不住出来,“你家一个孩子,怎么比人家三五个还热闹啊。整天打打杀杀。你们不累,瞳瞳都该腻了。”
张瞳瞳点头:“是呀。时间长了你们把我打皮实了,这招就不好使了。”
小芳:“那你还是挨的轻。”转移话题,问:“娘,我爹又出去了?”
高素兰一听这话,就不生大孙子的气了,“吃过中午饭就跑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影,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别整天死呀死的。没在路口看人家下棋?”
高素兰摇头,“今儿也是怪了,下棋的人都少了一半。”说到此,立即回屋。
果然,鱼竿没了,装鱼的篓子也没了。
“钓鱼去了。”高素兰看一下天色,快黑了,“应该回来了。”
小芳:“现在才开始回来,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遇到公交车能早点,不然怎么也得七点。咱们先吃饭吧。”
张瞳瞳忍不住说:“妈妈,我也想钓鱼。”
“暑假再说。”
张瞳瞳想翻白叶,“暑假那么热去哪儿钓啊?妈妈,明年暑假回老家看看呗?”看向他奶奶,“奶奶,你和爷爷也该想老家了吧?”
“不想!”高素兰脱口而出。
张瞳瞳噎了一下,“小草姨知道你这么说肯定特别难过。”
张小草才不会。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封信,告诉她和张支书老家的人都挺好,不需要他们操心,他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张庄虽然有一点美好的记忆,但更多的是不好。
至少小芳二十岁之前,张庄就没有什么值得高素兰开心的事。
在这边有邻居,也有说话的朋友,一辈子不回去高素兰都不想得慌。
“你小草姨又不是你,逮住机会就瞎挑拨。赶紧洗手去!”
张瞳瞳撇撇嘴,“我才不信。”
小芳:“你是想回去,因为有人跟你玩,也有地方玩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奶奶回到老家,不光得自己劈柴,还得挑水吃?”
只想着玩的张瞳瞳忘了。
小芳又说:“想吃点白面都得拉着小麦去农场打面。你爷爷奶奶这么大岁数了,你觉得他们还干得动吗?”
张瞳瞳摇摇头,“我们可以和爷爷奶奶一起回去啊。”
“那挑水劈柴打面的活儿都是你妈我的。想累死我?”
张瞳瞳没这么想过,可是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还真得妈妈来,“爸爸怎么也没有假期啊。”
方剑平进门正好听到后半段,气笑了,“你可真是我亲儿子。”
张瞳瞳吓一跳,慌忙跑去洗手帮忙端饭。
到了饭桌前,他爸爸动手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方剑平看出他的小盘算,忍不住摇摇头,想起刚刚听到的词——老家,又想想小芳和他丈母娘的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咽回去。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说有人忍不住。
寒冬腊月,方剑平顶着北风,披星戴月回到家,就意识到气氛很凝重,连张瞳瞳都没调皮,乖乖地趴在小方桌上写作业。
方剑平拿掉围巾,就去烤炉边取暖。
小芳给他倒半盆热水。
冰凉的双手放盆里,方剑平顿时舒服了,全身暖洋洋得。
看到炉子上放着钢筋锅,“你们都吃过了?”
“刚吃好。”小芳把锅盖打开,端出半盆小鸡炖蘑菇和两个馒头,“底下还有粥,是先喝粥还是先吃菜?”
张瞳瞳收起作业本。
方剑平:“在这儿写。你房里冷。爸爸端着吃就行了。”注意到岳母一脸严肃,好像还有点生气,岳父心虚,一脸愁容,“出什么事了?”忍不住问。
张支书:“你先吃,吃好了再说。”
“吃好再说干嘛?”高素兰没好气地问,“还怕你女婿把菜糊你脸上?”
方剑平好奇:“怎么了?”
张支书摆摆手:“没什么大事。”
方剑平看向小芳。
小芳:“老家来信让爹回去过年。这么多年第一次,肯定遇到什么难事了。娘不想回去。两人想让你给评评理。”
方剑平险些呛着。
——难怪让他先吃。
“这些年也没回去过,既然想回去,就回去过几天再回来就是了。”方剑平看向小芳,“反正你也快放假了。”
高素兰冷哼一声。
方剑平立即拿馒头堵住嘴。
小芳看向她娘,“你要是不想回去,我这就给那边回信,你不让爹回去。”
高素兰:“什么叫我不让?”
小芳:“你不想回去,还怕人家说你,难不成让我回信说,我和方剑平不让爹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