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受伤,他们见她这样不声不响,也不由得担心。
遇着钟靡初来,如见救星。只是见她脸色不好,心里又不由得一突,只盼二人莫要再吵架才好。
钟靡初推了房门进去,见顾浮游倚在案上,香雾满屋,芳香馥郁,钟靡初皱眉,挥袖散了散烟雾。
案前的人直起身来。钟靡初道:“我让你有事便通知我,两洲压境这样的大事,你却一声也不说。”
那人抬起头,神色倦懒,撑着脸颊,含着那妩媚的笑。
钟靡初一怔,“青筠。”
想到什么,敛眉沉声:“青喆出山,你知道了罢。”
“为何不出来?”
青筠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不大想见他。”
青筠瞟了钟靡初一眼,站起身笑着道:“祖宗我做个顺水人情,让你俩患难见真情,青山灵洞里金风逢玉露,你不感谢,挂着张脸,倒似怨我。”
钟靡初脸上一红,随后又沉了下去,唯独一双耳朵还是娇艳的颜色,嘴角落了下去。
青筠走来,伸手要摸摸她脸颊。钟靡初侧身避了开。
“行了,莫生气。”
“先前已说过,我不过是最后一点意识,脆弱的很,随时都会消散,并不是想出来便能出来。”
钟靡初道:“你今日出来,可是有事?”按青筠这话的意思,既然出来,当有目的。
“这应当是我最后一次苏醒,我估摸着你快过来了,有事交代给你。”
钟靡初想了一想,逢着这当口,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事,值得她这样郑重,“三宗?”
青筠点头,直截了当:“阻止顾浮游,让她不要与三宗开战。”
钟靡初道:“是三宗寻衅在先,害怕阿蛮报复,欲先下手为强,才生出今日乱象。你应当知道。”
青筠另起话题,忽然问道:“今日那震动你们感受到了?吼啸声可听到了?仙落中心那座黑山,见着了罢?”
钟靡初只是想起那座黑山,都能感受到不详之气,“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青筠的手搭在桌边,抚摸那桌布花纹,以极其平淡的口吻说出令人心惊的话,“朱厌。”
钟靡初一面惊骇,一面又像是料到了,觉得应当是它了。
“那日你们去仙落,压阵的石像碎了一尊。今日地动山摇,吼啸声响彻寰宇,应当是阵法已经破开了一道口子。”
青筠看向钟靡初,肃然道:“这世间并不曾有杀死朱厌的法子,只能镇压,便是镇压,当年也几乎掏空了青鸾族和龙族剩余的力量。今日的修仙界更无人是朱厌对手,若它逃出,不知要将这方世界毁成什么样。”
“可有阻止的办法?”钟靡初知她说出来,必有后续。
“有。朱厌是战争孕育的凶兽,无数杀气怨气凝结一身,所以骁勇善战,龙族也比不过他。世间传说朱厌,见者大兵,却是弄错了因果。”
“先由战争,后有朱厌。战争会让朱厌的力量更加强大,顾浮游在南洲征战,已为朱厌积蓄了不少力量,让他甚至在封印中也能干扰仙落外,天地间频频震动,是它在挣脱封印。”
青筠道:“所以,不要与三宗开战。若再来一场大战,供它汲取力量,朱厌之大能,合修仙界之力,亦不能及。”
钟靡初沉声道:“你这话应当用去开道三宗,让他们罢手。”不安现状的并非是她们这一方。
青筠望着她:“我不认得他们,也管不了他们,更无时间去个个指点。我与你将事态讲明,你有时间。小白龙,你管得住顾浮游,在三宗跟前说话有分量,若是觉得力殆,也可去寻寻青喆,两族共同出面调停。”
钟靡初仍旧存疑,直觉青筠隐瞒了什么,“七百年前,虚灵宗也曾掀起战争,规模亦是不小,为何那时毫无动静?”
“那时有我,封印朱厌的有三层阵法,一层山内九九八十一重连环阵,一层山外十方五岳压邪阵,与那寒冰压顶克制朱厌属性的阵法,我这肉身压的阵。”青筠转了一圈,给钟靡初看她身姿。
钟靡初只在脑海里想这些信息。那十方五岳压邪阵她是见过的,至于那寒冰压顶的阵法,顾浮游也曾提过。当年从蕊珠寒宫里出来,虽破了阵法,但是山洞洞壁的寒冰并未消褪,顾浮游揣测那是另一重阵法所造。他们破的石女阵法,只是防人误入的。
至于那连环阵,怕是不进山内,无缘得见。
青筠道:“你也知道,后来这肉身被她占了去,阵法威力便消减了许多,倒也不妨,朱厌破不了阵,只是后来顾浮游挑起南洲战争,千里战火,给朱厌吃饱了肚子,此消彼涨,那阵法便吃不住了。想必现在,里边的连环阵破了一半了,你们再斗一斗,也不必急着分胜负,都坐等升天罢。”
钟靡初沉思半晌,说道:“我可以出面阻止争斗,可那阵法要如何修复?”
青筠见她松动,心里一叹,嘴上说道:“那阵法是我设立的,奇门之中有记载,顾浮游这丫头懂得如何修补。”
“也算是……她偿还一点因果债罢。”
涉及顾浮游,钟靡初不得不谨慎,尚在思量,青筠忽然走过来,手往她额顶伸来。钟靡初后退一步,躲开,“做什么?”
青筠往前走,再来时,钟靡初不躲了。青筠手掌覆在她头顶:“青鸾族长者的赐福。”
钟靡初一怔,青鸾族长者赐福是颇为古旧的习俗了,钟靡初略有耳闻。青鸾族是瑞兽,赐福还是有些成效的。
青筠已低声念道:“百邪不侵,一路通行。”
念过后,手挪下来,揉搓钟靡初鬓间,耳朵,她说:“莫要怪我,与她好好的。”
说过这两句,忽然倒在了她怀里,似睡了过去。
而在那似梦,似现实的地界,四面一片黑暗,吞噬了所有光线,唯有两道身影,身姿面目可见。
顾浮游目光直直的盯着青筠的声音,看着她一脸暧昧的笑,心情复杂。
青筠道:“我知道你喜欢博物志,好奇门,如今见了笔者本尊,一定是欢喜的说不出话来了。”
惊喜确实有,并无当初预想的多。
她看着青筠的笑脸,想起她明明有帝乙,却总是调弄钟靡初,一句:“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摸你自己的白龙去。”就要脱口而出。
忍了又忍,“我是否还得称呼你一句师父。”
青筠对顾浮游脸上那不悦的神色视而不见,笑道:“唤一声来听听。”又媚又软。
顾浮游更气,冷哼了一声,没有唤她。
青筠戏她戏够了,也不再多调笑,问道:“方才的话,你都听着了?”
“叫我拯救苍生?谁爱做谁做。”顾浮游抱着双臂,冷笑道:“我是邪魔歪道,那三宗叫喊着捍卫正道,这么正派的人物,此刻正是为天下苍生前仆后继的时候,轮不上我。”
青筠道:“什么拯救苍生,你倒是想的好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想着这是在为别人做事?”
顾浮游脸上满不在意:“自然是为别人做事。我觉得无完卵便无完卵罢,这世上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临了能拉上三宗的人一起下地府,倒是划算的很。”
青筠好笑道:“你这丫头不要乔张做致。你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我皆能得见。或许不久之前无留恋,现下……”
顾浮游见糊弄不了她,索性摊开说:“你的所思所想,我现下也能见到几分。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打的什么算盘。”
青筠不恼,循循善诱:“你便当作完成你师父的一个夙愿。而且,若我这一点意识散了,你可以完全占有这具肉身。你总不想日后你俩亲热时,还有为师的在旁观罢。”
顾浮游脸上一红,很想啐骂出口,她先前还傻傻的以为钟靡初真是有伤在身,今日方才知道钟靡初是顾忌着青筠。她咬牙道:“连环阵,须得从山内封阵,必要有一个人留在阵内,我若封阵,生生世世都要被锁在阵内,与朱厌作伴,就是得了这肉身,又有何用。”
青筠道:“你可以,留小白龙封阵。”
顾浮游面色陡然狠厉,瞪着青筠,一是怒她打钟靡初的主意,二是她听不得她唤钟靡初小白龙。
却忽的恍然一悟,想到一事。青筠正好也将那事说出口。
“你能用召唤阵,将她召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