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不会再爱别的女子。我真不该先给甜头,后又给他苦痛,一味自私,良己负心改嫁,还要防他再爱别人,处处愚弄,使其伤心太过。他本聪明绝顶,爹爹嫌我心肠太狠,想起他哥哥行时重托,问心不安,再故意高声和我争论,所说的话,必被听去,所以不到两年,便听说有一村女和他同出同归,亲热非常。他那样人,自易受人爱重,无足为奇。
可是说他再娶,我仍不信。后又听说,果未订婚,因为寄居倪家,代人放羊,倪女龙姑爱他,随同出入,他素不喜使人难堪,外表看去,自显亲密。
“上月小贼去往县城,我正无聊,在花灯林中想心思,他忽悄悄走来,先颇惊喜。
略一定神,才看出神情不对,不似为我而来。同到楼上房内,果然心地光明,自说来意是为救人,窥探虚实,并说和龙姑订婚之事。女儿每日锦衣玉食,过的却是监牢生活,只一虎狼般的野兽和我同室而居,休说外人亲族,连父母都难得一见。倪家龙姑,不知几生修道,终日同了恩深情重的好丈夫自由自在,游行青山绿水、泉石花树之间,同出同归,无拘无束,彼此相亲相爱,说的都是温存体贴的话,何等快乐。哪似我那猪狗一般的丈夫,明为爱我,却把我当成囚犯盗贼一般看待,行动不能自主。高兴时,把我当成玩意奴婢,样样要称他的心,日夜服恃;不高兴时,便暴跳狗叫一阵,再不好占土人之女,荒淫为恶,始乱终弃。所行所为,更是天人共愤,宛如燕巢危幕,早晚玉石俱焚,同遭惨报。两下一比,端的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我当时连气带痛心,几乎发狂,知道今非昔比,不能再用以前方法,也曾软硬兼施,用上许多心机,他偏神色自若,毫不为动。悲愤之极,想起好好一个情深爱重的英雄丈夫,我偏不要,嫁给一个猪狗不如的野兽。当夜他穿着一身奇怪短装,身带兵器,迥不似平日假装放羊娃衣不蔽体的神气。就在平日,他穿得虽然破旧,也掩不住他那英气。这一打扮,更显得仪表堂堂。威风凛凛,令人舍他不得。大错已成,生前不能再得到他的情爱,转不如死在他的面前。也许能在死后,得他一点怜惜。当时避往后房,正自痛心欲哭无泪,他竟追了进来,说是当夜救人心切,不能多谈,以后每月看我一次,如受小贼虐待,必来救走。听口气,只是旧情难忘,爱我之心仍在,不过心已伤透。他又有了知心伴侣把我当成朋友,决不要我。
“我爱极生恨,正想和他拼命,同归于尽,忽然火起,小贼也自回家,进门就闹。
底下的事,爹爹全都知道。他在庄中闹得河翻水转,只一个人,救走四个苦人。小贼这面,连死带伤好几十个。胆更大得出奇,楼上下那么多的武师打手,竟会骑着一匹白马,孤身赶回,打得落花流水。临去还用巧计,把小贼淹个半死。到处飞刀警告,神出鬼没。
当他骑马回斗之际,真和天神一样,我正捏着一把冷汗,谁知从容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连毫发也未伤一根。最奇是,一个人深入虎穴,做了许多事,那四个囚人,竟不知怎么救走的。先还当有同党,次日二三十个打手去往南山查访,忽又单人独马,蒙面出现,再打了个落花流水。回来的人异口同声,均说不是人力所能抵敌,害得小贼这一月来减了不少凶威。直到前数日,聘来两个新武师,吹了不少大气,胆才壮起。
“听说,前日又由镇上擒来两人,本意还恐仇敌寻来作对,打算藏起;因那两个新武师力言无妨,正好用以诱敌。不来便罢,来则送死,仍囚马棚之内,劝也不听。接连三天,不见动静,新武师吹得更大。我知三毛言无虚发,看他那身打扮,分明是个首领。
既然下有警告,和我又曾订约,今将一月,断无不来之理。我想今夜难免来此救人。自他闹完去后,我对他的心情已大改变。自知上月和他婚后初次见面,又当心情万分苦痛之时,所受刺激大甚,以致失了常度,所行所言,全都不对;事后回忆,方始清醒过来。
我也不想别的,只想等他到来,说明心事,向他认错,此后也不再作他想,只在暗中助他为众土人复仇除害。秦氏父子,罪恶滔天,留在世上,不知要害多少人,大义灭亲,已说不上夫妻二字,何况本是强迫,毫无情义可言呢。
“可惜小贼防得大严,母亲病重,今午才由小贼口中漏出,说母亲想我送终,已派人接过三次,因嫌爹爹居家大无架子,送来奴婢,也不肯收,只勉强留下两个丫头,还是我见这两个土人之女,粗蠢可怜,如在秦家,早晚打死,强劝爹爹收下。常说我家男女混杂,贵贱不分,一点不像他的岳老太爷。因怕那班土人亲族见我好看,乱想心思,使他疑心生气,因此不许我回娘家。今早听说娘病危急,爹爹又亲自上门去接两次,不好意思,才行出口,就这样,还和他吵了一顿,才得起身。防人偷看,所过之处,全庄人等均须远避,一面通知娘家,不许男子进门,并在路口,派上恶奴把守,路上连鬼也未见到一个。这还是新近霸占了一个土人之女,防我吵闹;否则,能否回家还不一定呢。
其实,我每次和他吵闹,全是见他害人,于心不忍,本是假的,顶好他一辈子不见面才好呢。三毛今夜如来,直到我家,岂不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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