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吧……他停下了。
没有梳子,梳毛就成了一件纯粹的体力活,纵然云池最近的力气大了不少,可还是累得气喘吁吁,双臂酸痛,慢慢地住了手。
萨迦来不及失落,云池就整个滑倒在了海獭毯子里,心满意足地躺在了萨迦的肚皮中间,缓缓沉进了毛绒绒的海洋。
“终于梳完啦!”云池打了个哈欠,嘟哝道,“累死了,以后一定要多多地买梳子……”
萨迦呆呆地睁开眼睛,望着工整排列着横木的天顶,缓缓地抬起手掌,搂住了云池的脊背。
他的獠牙又不受控制地伸长了,神力躁动不安地汹涌着,如同一座强捺不发的活火山,不住撺掇催化着心中波澜起伏的每一个念头。
……每一个有关于云池的念头。
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萨迦努力控制着他用以捕食的器官,尽可能不让云池看出自己的异样。
不好了,我的牙,他忧愁地想,你们就不能别捣乱吗?
·
当天夜里,云池缩在萨迦怀里睡得正香,大海獭突然敏锐地睁开眼睛,嗅了嗅空中的气息。
不对劲……他凝重地抱着云池坐起来,无论是岛屿、海风,还是浑浊增多的浪花,林中惶急的动物……统统充满了异样的气息,非常不对劲。
冰海出了什么问题?
云池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地抬头“……嗯?”
萨迦低声道“没关系,你睡吧。等我出去看——”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岛屿深处就传来碰撞的轰鸣,虽然怪屋岿然不动,免受地形的牵制,但松林里却是一片惊鸟窜飞,狂吼乱叫的动静。
云池顿时瞌睡全无,跳起来道“怎么了怎么了?!”
萨迦动了动腮帮子,风中送来的讯息,让他很快弄清楚了原委。
“……和陆地的连接提前了,”海獭不可置信地说,“这次的碰撞,缩短了将近二十天的距离。”
云池先是一喜“什么!那我岂不是早上一起来就去尽情购物换东西!”
继而一忧“不对吧,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海波之神搞的鬼,还是岛上真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啊?”
“不是海波之神,祂不敢。”萨迦喃喃地说,稍加思虑,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恐怕是我自己的问题……”
接连数次,为了云池而暴动失控的神力,以及每次失控就跑去海底解压的自己……这两点,应该就是导致接触提前的罪魁祸首了。
“没事,”萨迦叹气道,“真的不是大事,快躺下睡吧,明天早上,我教你怎么买东西。”
然而,他低估了幼崽的精力,在确认了安全无虞以后,云池兴奋得像是第二天要去集体春游的小学生,不停在萨迦身上跳来跳去,捏捏爪子,推推毛脸,一个劲儿地问问题。
“我会和陆地上的人语言不通吗?即便我可以跟你无障碍交流,可你是神,他们是人,沟通方面会不会产生什么差错啊?我需要伪装吗?肯定需要的吧,毕竟我只穿着单衣单鞋就敢在雪地里打滚,对正常人来说肯定不正常……我要拿什么货币呢?金子?银子?还是以物换物?你说陆地上已经有国家的概念了,那他们人口多不多啊,忽然出现一个生面孔,他们会盘问我吗?我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萨迦又叹了一口气,一一回答“不会有障碍;需要伪装,但不是你想的那种伪装;对普通商贩来说,银子就足够了;人口没有后世那么多,但是也不会盘问你,你更无需证明自己的身份——等到你回到岛上之后,所有见过你,和你交谈过的人,统统要逐渐遗忘你的脸孔。”
云池愣住了,他扑在萨迦怀里,大声抗议“为什么啊,我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因为这座岛屿,是我自愿退居的岛,一座旧神的岛,”萨迦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岛上的生灵,注定为人忘却。不只是你,任何登上这座岛的人,都会渐渐被外界遗忘的。”
云池奇怪地问“假如我再从岛上出去呢,那些和我有过接触的人,会记起我来吗?”
“按理来说,是的。”萨迦忐忑地观察着云池的反应,生怕他不高兴,“等到你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的记忆也会再次复苏,想起曾经有关于你的往事,可……”
“哇!这是不和桃花源一样吗!”云池打断了萨迦忧心忡忡的发言,神情振奋,又惊叹出了大海獭听不懂的名词,但是看到他这种反应,似乎对“自身会被遗忘”这种事,也不觉得难过低落……
真是个奇怪的幼崽啊。
“购物!血拼!购物!血拼!”
云池还在萨迦身上喜出望外,难掩雀跃地来回蹦哒,大海獭在床上纵容地躺平,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