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像家姑,养儿像娘舅”的俗语。“俊岭,我娃这回回来多住些日子。”
母亲打开了话匣子“我说我娃孝顺哩。清明了,大老远从北京回来上坟哩!”“妈,我在北京开的有公司哩,这回是接你到北京去呀。”许俊岭的话刚说了半截,就被母亲打断了“妈不去北京,妈要陪你大哩!”
“我妹二十多岁了吧,个人问题该考虑了。”许俊岭是长子,父亲不在了,妹妹的终身大事他得拿主意了,长兄如父呢!他的耳畔响起小寡妇上坟的曲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母亲搬出了老掉牙的古训。“夫在随夫,夫死随子。”
看来,他们家两代女性,都要从一而终了。许俊岭的房子平时没人住,妹妹麻利地打扫完毕,又替他铺了干净的被褥,还把煮了黄豆芽的热水装在两个葡萄糖玻璃瓶中,一个暖在脚下,一个放在被肚里。
一家三代人说了大半宿家常话,睡觉时鸡都叫过头遍了。第二天给父亲上坟回来,许俊岭去百忍叔家,想问翠翠个究竟,不知红鱼岭的淘金狂潮结束了没有。
开金矿的老板们,是不是仍在草营人命。开春雨水不错,野花野草都赶趟似地从地下往出冒,山里的公鸡也落伍,大概是没有时间观念的缘故,半晌午了还赛山歌似地伸脖子努腰地打鸣哩。
上百忍叔家时,半截身子没上去狗先咬起来了。翠翠真是个忠义的女子,许俊岭满以为百忍叔死后她会离家改嫁的,没想到她会留下来养活日渐衰老的婆婆和一双儿女。
“翠翠婶”狗吠得很凶,傻瓜女快有十岁了吧,手里拿块红薯面蒸的黑馍,嘿嘿嘿地看着他笑,就是不晓得挡狗。好在翠翠听到有人喊,和面的手没来得及洗就扑了出来。“你是找谁”翠翠认不出许俊岭了。“我是俊岭。”
“俊岭快,屋里坐。”翠翠朝狗身上踢了脚,那狗一夹尾巴跑到房山壑的柴棚处卧下了。那神态人似地,心想看门反遭踢,真是出力不讨好,便快怏不乐地蜷缩在干草上,十分不解地看着许俊岭进了屋。
百忍叔虽然死了,可他是泥岗沟的人物,一砖到顶的大瓦房,是泥岗沟有人居住以来最气魄、最宏伟的建筑了。可惜老母还未过世,他的牌位放在翠翠的卧室里。
“俊岭,喝水。甭嫌婶屋里脏。”翠翠给他泡了杯茶,转身往院子给鸡倒了瓢玉米,又重新洗手揉起了面。“婶,你是咋回来的”许俊岭单刀直入地问她“是不是收购站那伙狗日的使坏”“唉,我也想通了。
孤儿寡母的在那鬼地方也不是常法儿,闹不好,连娃都学坏了。”翠翠语气里没有了反抗的意味“咱沟里啥没有啊,地里长的吃不完,出门随便撒些菜籽,菜就吃不完了。我想通了,也跟乡上说了,现在不说中国入世了吗,要调整产业哩嘛。
我看,咱沟里人的观念落后,过日子也落后。这会啦,还只知道粮食养人,不知道蔬菜有营养,把菜叫鸡狗食。”“妈我回来了。”许俊岭正要搭腔“哥哥大”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进了门。
“看谁来啦!不懂礼貌。”翠翠在教导孩子“自立,喊”她蹲下身子,教孩子喊许俊岭时脸红了。“叔叔”孩子锐声锐气地喊了声。“”许俊岭的脸也火烧似地不知是拒绝还是答应。
“喊哥哥。”翠翠站起身,摆了下头就擀起面来。“你叫自立是吧”许俊岭把孩子抱进怀里,一种莫名的情感在心里燃烧。
孩子光洁的额头粉白粉白的,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光泽,情不自禁间,他刚要吻那小脑瓜,就听翠翠的擀面杖“梆当”一声。
接着就听翠翠道“自立,看你婆去,捋了多少槐花了。”小自立跑出门外又踅身进屋,从西厢拉出一条小拇指粗细的线绳,上面密密麻麻全挽着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