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萧慕安留宿问题的争论最终在谭主编的一个电话下终止。艾美本月的专访尚没落实,孟程心得通宵不眠的赶出来。萧慕安得意洋洋地睡到了孟程心的卧室里,听着孟程心“哒哒”打着键盘的声音安然入睡。
大概是因为倒时差,睡到凌晨二点多,萧慕安忽然醒了过来。他看见门缝里还有灯光,悄声走了出去。
书桌上电脑屏幕还亮着,右下角弹出的小窗口提示着邮件发送成功。孟程心裹着毛毯蜷在座椅里,头枕着膝盖睡得正熟。她左侧的脸蛋在膝盖上挤压着,嘴巴微微嘟起,倒有些从前稚嫩的模样。萧慕安躬身看着,忍不住弯了弯眉梢。“干完了就去房里睡吧!”他低声道,试图扶起她。
睡梦中的孟程心突然被叨扰,很不耐烦地甩了下头。整个身子一歪,软软地倒了下来。他忙伸手一扶,她的双手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头一别,气呼呼地埋在他胸口睡去。萧慕安一愣,心忽得漏了一拍,连呼吸都打了个盹。
夜好静,静得他足够清晰得听见自己心窝紊乱的颤动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躬身搂住她的肩。他的下颚落在她头顶,闻着她浓密的毛发里夹杂着的淡淡的茉莉香味,一时有些迷醉。“孟程心,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想念过我吗?我的出现,对你而言,是快乐还是烦恼呢?”他情不自禁地低声呢喃,怀里的人儿却没有半分声响,她温热的呼吸轻柔地拂过他的颈窝,撩动着他的心扉,令他迷惑的双眸越发迷离。
“看看,自欺欺人的谎言往往不攻自破。”许沐阳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萧慕安想起他今日在办公室里将大衣丢给他时一脸嘲笑的模样,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否认,沐阳说得都没有错,他对孟程心有特殊的好感,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如果他之前还可以告诉自己,这些想念与欣喜不过是源于阔别重逢和当年的遗憾愧疚;如果他还可以对自己说,人有时只是被求之不得的占有欲驱使,就像所有的小女孩都会渴望玻璃橱窗的洋娃娃却未必真的都喜欢一样;如果他还可以……但他已经不可以了。这一刻,她靠在他的怀里,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悄声说,“孟程心,我想念你。”他知道,他已经不可以。他的想念与欣喜不过因为他喜欢她,他爱上了她而已。
湖蓝色的窗帘悠悠浮动,清清朗朗的月光像湖水般荡起阵阵涟漪。他轻轻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回卧室的床褥中。
第二天早上,孟程心醒过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她跳下床,跑到客厅四处看了一圈,没有看见萧慕安。茶案上压着一封书信,折成长条状,她忙拿起来展开看一看。
“看你睡得那么香,实在不忍心将你叫醒,只能这样告别了。
其实当面道别,我亦不想。看你眼眶湿润,我心中不免难过。你若说你不舍,我也不知是否还能转身离去。(当然,我知道你才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孟程心,人生在世,旦夕祸福,常常始料未及。何不如放开怀抱,随心去过,是不是?
飞机落地会给你信息。请你务必诸事小心,勿令我过多牵念!”
信笺最后,落款萧慕安,他的字迹依然清扬洒脱,宛如其人。孟程心眼眶不觉微热,她转身奔向阳台,抱着一线希望地朝楼下望了望。
“他应该是一早就走了,是不是?”她失落地蹲下身子,对着墙角的绿竹低语。绿竹枝叶被她的衣角触碰,不住地颤抖。“也不叫醒我,下次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她呢喃,鼻子酸了又酸,眼底有泪光悄悄凝聚。那一上午,她都窝在沙发里看着那信笺,心里一团乱麻。
如果说萧慕安先前那些轻挑的行为话语和那若即若离的态度,她还可以只当他与她玩笑,不敢轻易当真。可此番他为她担心惊惧,远渡太平洋归来,还有这封信字里行间流露的情谊,孟程心再不能视而不见、自欺欺人。可她应该怎么想呢?又该怎么做?他留下这封信是想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呢?她不懂,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那样不灵光,像一团浆糊,白糊糊一片,胶黏揪扯,什么也想不清楚。
艾美听说萧慕安又走了,不禁呜呼哀叹。孟程心坐在她病床边,轻轻吹了吹汤勺里的汤羹,喂到她唇边。她饮了一大口,又继续唉声叹气起来。孟程心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好笑。
艾美瞥了她一眼,气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孟程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又喂了她一勺。
她低头喝了一口,一副七老八十的样子道,“孟程心,不是我啰嗦。这感情的事情就得趁热打铁。你想想,当年的顾霖学长,如今的萧慕安,哪个不是优质男,可你放走一个又一个的。你想干嘛,孤独终老?!”
“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学长头上去了!”孟程心无奈叹道。
“是呀!顾霖学长哪能和萧慕安比。你对他若有对萧慕安那般十分之一的在意,他也不会跑去国外求学,这么多年也不回来了吧!”艾美咂巴着嘴,一边舔着唇一边长叹道。
“他出国深造,那是为了学业和发展。与我何干!我和他的情形旁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孟程心放下勺子,以拒绝投食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艾美瞥了眼她,摆手道,“罢了,罢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左不过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她一副就坡下驴的样子,身子向后躺了趟。
孟程心看她那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挖了一块排骨递到她嘴边。她却没着急接,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孟程心,很认真的样子。“程心,你喜欢萧慕安,很喜欢他,对不对?”她轻声问道,猝不及防地直破孟程心心弦。孟程心手一抖,勺子里的排骨滚了出来,汤汁也溅在了被褥上。她忙放在手里的碗勺,连抽了几张纸巾仓皇地擦拭。
艾美却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凝眸看着她,她的眼睛那样澄明透亮。如阳光般照耀在孟程心心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爱他,可不可以爱他!”她哑声说道,眼睛莫名就红了起来。
艾美抿了抿唇,有一瞬不解,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爱就是爱,哪有什么该不该,可不可以!”她坚定地握紧她的手。“程心,遇见一个自己十分喜欢的人是件多不容易的事呀。不要怕!不要给自己设置障碍!这世上能拦住爱情的是怯懦,你不是怯懦的人!”
怯懦?是呀!就是怯懦!对萧慕安,她就是怯懦的。因为无论是拥有他或是失去他,她都怕自己承受不起,所以装聋作哑地自我催眠直到现在。
离开医院后,孟程心并没有急着打车回报社。她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想着或许正在飞渡太平洋的萧慕安,慢慢地走在人行道上。人行道上铺满的梧桐树叶。就快立冬了,梧桐的叶子几乎都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行人走在树下,踩着枯树叶,发出吱吱声响。有顽皮的小孩故意地一脚一脚踩在落叶上,连蹦带跳,欢欣鼓舞。孟程心记得,她小时候也曾这样顽皮过。那时候,她的爸爸和妈妈手挽手地走在她身后,时不时叮嘱几句。
她的父亲是个很温厚慈爱的人,所以为了那年商山别墅的情形,她曾有对妈妈有过不解,甚至还为了她那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父亲而伤心。直到程元大病了一场后,突然敞开心扉和她说起从前那些事情。程元说起那些故事时语句简短、平淡,不知是年深日久,她已记得不清,还是太多厚重,她依然承受不起。她轻启唇齿说着,每每提起萧天佑那个名字有会一丝哽咽。
她说她与萧天佑年少相识,相知相许。她说她曾飞蛾扑火,几乎魂破。她说她为了亲情,放弃了爱情。她说她久寻舅舅不得,孤苦无依于世,几欲轻生。她说她在前生梦醒之际遇见了父亲。她说父亲告诉她,人生随时都可以重头来过,只要愿意。孟程心还记得她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窝里深邃无边的落寞与哀愁。那一瞬,她忽得想念着不辞而别的萧慕安来,眼眶莫名一酸,眼泪直落。
程元看着她,沉吟良久才轻叹道,“心心,生活需要你像敬畏生命那般去敬畏它,你若肆意放纵,必定遗祸无穷!”妈妈说的话,孟程心都是听的,所以她一向严于律己。
可爱情,往往就是要人情不能自己。
艾美这一番受伤,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许沐阳作为她的主治医生,少不了日日查房。而她美滋滋地几乎不想出院。对于她这般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花痴心思,严文希求之不得。出院那天,严文希握着许沐阳的手无比感激道,“这次多亏了你,哪天有空一起吃个饭,也算我们感谢感谢你!”
许沐阳礼貌地笑了笑道,“阿姨客气了,我是医生,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怎会,若不是你格外照顾,小美哪能好这么快!”严文希笑道,侧头看了看艾美。
艾美抿了抿唇,露出浅浅的酒窝,拉了拉她的手臂道,“好了,妈妈,他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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