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汪澄脑子还是不太清醒,但好在已经认得自家一些人了,他呆滞的望着这一切,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离观一行人终是收拾起行囊,互相搀扶着,出门往青莲山而去。而伊宁等人也开始收拾起东西,准备启程前往江南。
三日后,汪澄,杨玉真一行人风尘仆仆上了青莲山,看着那满目萧瑟,一股凄凉感涌上众人心头。宋扬泪眼婆娑,掩面道:“咱们山门都成了如此颜色,以后还怎么过啊?”
梁穗斥责道:“我们这么多苦都吃过来了,如今回了家,还不会收拾了吗?立教祖师曾经怎么活的,我们便可以怎么活!他老人家能采药,念经,看风水,算命,治病,我们在观里难道没学过吗?我们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我们个个练过武,还怕活不下去?”
吴非道:“正是如此!”
李瞳,风遥,杨玉真不由看向那两人。此时汪澄开口道:“说得好!我们要重建钟离,既然回来了,就开始收拾吧。”
十几个人开始收拾残破的殿宇,废墟,足足收拾了一天,停下来歇息时,汪澄忽然发问:“董昭呢?怎么不见董昭?”
这话问的旁人目瞪口呆,李瞳答道:“师叔祖,董昭如今是伊女侠的师弟,不是我们同门了。”
“伊女侠是谁?”汪澄顺势发问,“董昭怎么会给她当师弟?”
李瞳道:“伊女侠便是那庄园的主人,她不仅救了我们,还为你祛毒。”
“就是那个高个子女人吗?我什么时候被她救了?”汪澄完全不记得了。
弟子们闻言,脸上充满叹息忧虑迷茫的神情,正好此时肚子饿了,有人便打开包袱,拿出伊宁送的干粮来啃,汪澄见到有粽子,眼中一亮,喊道:“粽子拿来给我吃。”
粽子到手,汪澄剥开咬了一口,满足的道:“还是这个好吃,这红烧肉馅的就是不一样……”他自言自语说完,忽然心中一震,“我什么时候吃过红烧肉?为何这个味道如此熟悉?”
恍然间,一些片段从他脑海里开始浮了出来。
七月初六,扬州府。
苏博到了这里后便停了下来,自江南而来的快马报之了他新的情况,江南雨已停,江浙一带在朝廷的威压下,地方官动员官兵,民夫抗洪,抢修堤坝,劳累半个月,终是顶住了洪水,但有几个地方还是灾情极重。六月末,正值稻谷抽穗之际,所谓青黄不接,洪水一来,淹没了大批稻田。百姓无粮,导致粮行米价暴涨,民怨沸腾,甚至出现了暴民抢米行,攻府仓之事。而朝廷下拨的一百万石救灾粮,五十万石先行,过江时遇到大浪,倾覆了七八艘大粮船,直接损失十余万石。一则则不好的消息,如雪花般飞往苏博处,苏博行至扬州,眉头早已拧成川。
苏博进扬州府衙时,迎面却碰到一个熟人,那人一身官袍整齐干净,身板挺直,年纪三十上下,正微微笑着跟苏博行礼道:“苏大人,里边请。”
随侍的董昭小兰见此人大惊,这人他们也认识,竟然是伊宁的好友华卿,想不到他外放为官,竟然出任了扬州知府。华卿见他二人却是直身点点头而已,并未说什么,却让小兰心头起了疙瘩,这华卿,难道是不太想认识他们么?
那华卿接待好苏博,然后派人安置苏博带来的行署官员兵丁后,这才换上常服,入后院再次见礼。
“世叔,为何这般匆忙,六月二十四方出发,十余天便到了此处?”
苏博喝了口茶,说道:“贤侄啊,灾情不等人啊,这江南若不尽快前去,只怕要翻天啊……”
“朝廷又不是无力,如何翻的了天?”华卿不以为然道。
苏博道:“贤侄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依我看来,粮船翻进了江里,实属无稽之谈。乃是有不法者故意私藏,用这十几万石粮食抢先去苏杭卖米,赚那民脂民膏。待我到彼处,他们早已盆满钵满,尽藏私库矣。届时,又无证据,他们又是奉旨赈灾的,还有功劳……”
华卿的眉头也锁起,问道:“似此,如何破之?”
苏博道:“得知这等消息时,我已修书一封,给那早已过了江的程欢,让他督查此事。另外,又写密札一封,送回京城,告知皇上。”
华卿思索片刻,说道:“既如此,虽稳妥,但毕竟没有证据,又怎能拿得住那中饱私囊之人?难不成都寄托于那外庭首脑程欢身上?”
苏博道:“正是如此,江南之地,我等苦于没有自己人手,实在是难做,况且,粮船翻江,只是其一。”
“其一?难不成还有其二其三?”华卿追问道。
“不错,其二便是江南已出暴民,围攻当地大户抢粮,抢米行,甚至有些聚众攻打府仓……”
“那其三呢?”
苏博再次喝了口茶,将茶杯用力往桌上一砸,震的那茶桌直晃,开口道:“其三便是,朝廷根本没有赈灾之银!”
“怎会如此?”华卿大惊,“去年江北大灾,江南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年江南夏汛又逢青黄不接之际,江南饥民何止百万,朝廷这不足百万石的粮草如何够用?国库一文钱不拨,如何赈的了灾?”
苏博叹了口气:“圣上做事欠缺考虑,说练兵,直接用钱在北境砸出几万铁骑,一个上半年,硬生生把国库掏空;说赈灾,先拿贪官与富商开刀,要抄了贪官的家得了银子就地赈灾,可哪个官会坐在家里等你去抄家?哪个富商会乖乖送钱来?”
华卿道:“那依世叔所见,该当如何?”
苏博道:“当速往江南,控制局势,说服那程欢,借助外庭之力,先止民乱,后设条令,再筹银两!”
“若那程欢靠不住呢?”
苏博默然,只是叹气。
忽门外高声道:“老爷,老爷,府外有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说有封信他要亲自交到苏大人手上。”
华卿问道:“他可曾报姓名?”
门外小厮道:“不曾。”
苏博起身道:“让他进来!”
华卿担忧:“世叔,若是刺客怎么办?不得不防啊!”
苏博抚须道:“让刘棠,董昭,蕙兰姑娘也进屋。”
须臾,三人进屋,华卿重重拍了拍董昭肩膀:“你们保护好苏大人。”
三人点头。很快,那五短身材的汉子进来了,空着一双手,进来打量着屋内五人,说道:“苏大人竟然怕我一个小矮子么?”
董昭眼尖,一眼认出,喊道:“阁下莫非萧无遥前辈?”
刘棠,小兰,华卿眼睛一齐朝董昭望过去。
那矮子果然是萧无遥,他见到董昭,眼珠子提溜打量一下,这才认出来,哈哈大笑道:“不意董少侠竟然在此,既然如此,这封信就给你吧,反正是你师姐写了要我送来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董昭手里,“你师姐往苏州去了,此刻应该过了江,对了,你那娘子也在,你趁早跟她汇合吧,后会有期。”
萧无遥交了信,拱拱手就走了。董昭拿起信,拆了信封,递给苏博。
苏博一看,皱纹渐渐化开,慢慢的竟然坐了下来,全神贯注的看着信,半晌看完,长长叹了口气,眼看着神色好了不少。忽然苏博一把将信塞回董昭手里,笑着说道:“董昭啊,你师姐会去江宁。”
董昭接过信来看只见上边写着:七月上旬,可至江宁,介时相会。华卿抢过信一看,便问董昭:“董昭老弟,你师姐何时来扬州啊?”
董昭哪里知道伊宁会不会来扬州,他笑道:“这个得问我师姐了。”忽然小兰戳了戳他,挤眉问道:“昭哥,你有娘子了?”
“什么娘子?”董昭一脸正气,“不要乱说,我哪里来的娘子?”
“那个矮子说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董昭淡淡道。
“刘棠大哥,你说,你是不是听说过他有娘子的事?”
刘棠是苏博的护卫,也是一脸正气,肤色偏黑,浓眉大眼,刘棠听的小兰这么一问,便答道:“三月末的时候,董老弟在青枣园,有一绝色女子相伴,名为白颜,那女子自称是他娘子……江湖上传的。”
“白颜?还绝色?”小兰一脸坏笑,“好啊,昭哥,你回京城这么久怎么不说?人呢?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喊一声嫂子啊?小气鬼!”
董昭尴尬道:“这不是我……我,萧无遥不是说她跟在师姐身边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董昭说完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圆了,这白颜,怎么就跟上师姐了呢?难不成她骗了师姐?不行,一定要去当师姐面揭穿她!
大江对岸,一处石山上。
一男一女正眺望江面,望着滚滚江水,交谈起来。
“师傅,您说,若是那苏博死在赈灾的路上,朝廷会如何?”女子笼了笼耳边青丝,轻声说道。
“会有一堆人掉脑袋。”男子还是一身黑色斗篷,脸上只露双眼,阴沉沉的吐了一句。
“此事到底可为还是不可为呢?”女子继续问道。
“可以一试。”黑袍人沉声道。
“留夏明白了。”女子转身朝男子行了一礼。
黑袍人道:“程欢不比徐经,可不要露什么破绽。”
“留夏明白。”海留夏依然低头拱手。
“没想到那朝廷的东南水师战力竟然如此脓包,连小小一股海匪还未剿灭完,真是出乎我意料,当今朝廷已经衰弱至此了么?”石山后边,一个拎着铁棍的黑衣人走了上来,喃喃说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竹林里与伊宁交手过的左木。
海留夏望向左木,赶忙行礼道:“大师伯。”
左木点头道:“真要准备干一把大的么?”
黑袍人沉声道:“只要江南大乱,北境昝敏秋后一出兵,朝廷将会措手不及,大乱不止,那时,便是我教崛起的大好时机!”
海留夏道:“听闻那伊宁,也过江了……”
左木眉头一挑;“这女人不好对付……此人虽是女流,但智勇双全,无事便不要惹她。”
海留夏担忧道:“但是,大师伯,这个伊宁,跟那苏博,可是情同父女……那这苏博,我们还杀不杀?”
“当然杀!”黑袍男子斩钉截铁道,“让贺青带水鬼们去办,若办成了,苏博死于江中,就送贺青他们出海躲避。若办不成,那便是贺青报私仇未遂,与我们无关!”
“苏博可是忠良啊……”左木喃喃道。
“杀的就是忠良!忠良不死,国家怎么大乱?国家不乱,我等又怎能乘势而起?”黑袍男子眼中迸发出疯狂的光。他眼前的滔滔江水,在朝阳下,如血一般红……
(第三卷青莲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