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并无冗杂陈设,靖江帝坐在案几之后,专心致志地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似乎全然无视林小风的存在。林小风站定角落,此刻的他犹如犯错的学生等待教诲,周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疲惫感悄然袭上心头。
终于,靖江帝放下朱笔,抬起头来,声音透着威严:“林小风,朕决定贬你出任长江巡监,对此你可有怨言?”林小风面容坦荡,虽心中不甘,却平静应答:“陛下,臣并无怨恨,只是觉得冤屈。面对百官对赈灾事务的冷漠态度,臣不过是力图推进,以避免百姓沦落饥荒的深渊。臣所作所为,并无违背纲纪之处。”
靖江帝脸色骤变,雷霆震怒:“林小风,你好大的胆子!你这般行为置朝廷律法于何地?如此恣意妄为,皇家尊严与朝廷体面何在?”
林小风不卑不亢,应答自如:“陛下,于臣眼中,百官的脸面远不及百姓的生命重要。”
靖江帝勃然欲唤人惩戒,林小风见状急忙制止,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陛下,这是北廊坊近来的状元票收益以及各类税收所得,总计两万三千二百三十一两。”
靖江帝的龙目在银票上略作停留,那阴沉的脸色如同乌云密布的天际突然破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丝缓和的迹象。他冷冷一笑,语带讥讽:“你这是想用此物来收买朕的心意不成?”林小风闻听此言,脸色瞬变,慌忙拱手答道:“微臣万万不敢有此非分之想,天地可鉴1
紧接着,林小风从袖中取出一本厚重且详尽的账簿,上面记载着民间百姓自发捐赠粮食的记录,在短短半日之内,竟筹集了三百四十四石粮食,而这仅仅是庞大数字中的一个微小片段。他深吸一口气,坦诚地禀告:“陛下,微臣此举并非意图以民情打动圣心,实乃欲揭示当前民生现状的真实写照。”
话音甫落,林小风再度从宽大的官服袖口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捧起,恭敬地递向靖江帝:“陛下,微臣负责督造的新式造纸工艺已取得突破性进展,不仅产量提升五倍之多,而且成本大幅削减。因太子日报社务繁忙,未能及时呈报朝廷,如今微臣即将远赴长江任职,特此将此重大成果以及北廊坊所有政务交接明细一并呈交于陛下面前,绝无任何私心杂念,请陛下明察秋毫。”
此刻的林小风宛如一位忠诚战士,手中紧握盾牌般站立一旁,静待靖江帝的裁决。靖江帝接过小册子,目光专注地低首审阅关于造纸术革新的内容,那一页页文字仿佛化作了一座沉默而巨大的磨坊,转动在他的心头,令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良久,靖江帝回过神来,面露歉意,温声道:“朕适才情绪波动过大,赐你坐位吧。”
林小风听罢心中窃喜,遵旨坐下,靖江帝则全神贯注地继续研读小册子。王景文立于靖江帝背后,双眸满溢钦佩与羡慕之情,林小风的才智让他自愧不如。待靖江帝阅毕,不禁发出由衷赞叹:“此项造纸技艺精妙至极,倘若早些时日便拥有此法,我靖江国岂不是能孕育出成倍增长的栋梁之材?林爱卿,这真可谓一项足以载入史册的大功绩,你想要何种奖赏以示嘉许?”
林小风听闻此言,低头垂首,恳切地请求:“陛下,微臣虽蒙恩赐,却不愿赴长江赴任,宁愿留守京师,随时听候陛下的调遣与差遣。”
靖江帝的话让王景文心头一紧,他瞪大眼睛看着皇帝,内心疑惑:陛下为何会对这位臣子如此眷顾,林小风哪里比自己出色?
靖江帝正色警告:“你先前先是捉弄朕,朕已在朝堂上下令你赴长江,现在又要改变主意,朕的金口玉言岂能一日之间就失信于天下?换一个请求吧1
林小风无奈,只得顺从:“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靖江帝见他态度谦逊,语气深沉地告诫:“今日之事,你切勿心存不满,如此重大之事,你与太子竟然没有与朕商量。贬你为官已经是宽大处理,不然朕若不知情,你必然受到更严厉的惩罚1
林小风反问:“如果当初禀报陛下,陛下是否会准许臣施行那些举措?”靖江帝沉思片刻,回答:“有些事情或许可以,但绝不应如此轻率,朕自认为对你颇为了解,为何此次行事如此草率,不顾后果?”
林小风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眼神复杂地盯着靖江帝,深深地叹了口气:“陛下,臣也曾经历过饥荒,那时阳曲县内民生凋敝,臣四处奔走求助无门,亲眼目睹百姓饿死街头,心中常常疑惑,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官员能挺身而出,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发放赈济?遗憾的是,这样的英雄始终没有出现。如今作为一县之长,面对百姓困厄,怎能忍心置之不理,安坐京畿享乐?”
靖江帝身后,王景文脸色立刻阴霾下来,林小风此举似是对自己的直接挑战,心头涌动着强烈的不满。林小风继续陈述:“并且,此事并非臣单方面的意愿,太子同样心系黎庶,尽心尽力筹集粮草救援百姓。为了实现太子与臣共同的心愿,无论行动多么冲动、鲁莽,臣均无怨无悔,甘愿承受责罚。”
靖江帝听到这里,脸上的线条逐渐柔和,他在林小风的坦诚与热忱面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年轻官员的作为。而林小风的故事与决心,也让王景文不得不重新评估自己的立场与态度。
靖江帝听了林小风的言语,内心似有所触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声音淡然如春风拂过湖面:“朕已明了,此番你前往长江,务必要慎之又慎。”林小风听闻,不由得愕然,尽管刚才一番坦诚剖白,但仍无法改变被派往长江的事实。他忍不住问道:“陛下就不怕臣去了长江再生事端,损及朝廷颜面吗?”
靖江帝的脸上再次绽放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悠悠道:“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黎民百姓的生命财产更重要,全在于林爱卿你自己了。”林小风听罢,心中稍安,真诚回应:“既然如此,臣便不再担忧了。”他又坦白道:“臣起初顾虑此次报纸发布过于激烈,恐怕会引起陛下的震怒。”
靖江帝侧目看了他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林爱卿,你这是小瞧朕了。那些琐碎小事,朕并未放在心上。朕之所以不满,是你与太子未经朕同意便私自行事。”他接着道:“近年来,我靖江大地安宁富饶,百姓丰衣足食。你这次的行为,虽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但无论是朝中显贵,还是黎民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对他们一视同仁。他们平日里伪装高尚,遇到事情都要等朕点头,朕虽未对他们进行严惩削减俸禄,实则是出于宽容。林爱卿你所做的,正是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表现,这一点很好。不过,鉴于此次朝廷颜面受损,从今以后,每期报纸必须送到宫内,经过朕亲自审阅御批后方可发行。此外,报社不能再借用太子的名义胡作非为,应更名为‘北廊日报’。报社所获收益,朕不予干预,你与太子自行分配便可。”
林小风听罢,心领神会,深知在收获的背后,帝王必定会对报纸的掌控权严格把关,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对于金钱的利益,靖江帝似乎尚未完全洞察到报业背后的巨大利润空间。对于更名一事,靖江帝虽然没有明确提及,但林小风也觉得应当改掉,毕竟报社未收取广告费用,若还以太子名义售卖广告,难免招致非议。
靖江帝赞赏林小风的才干,认为他既能妥善处理政务,又善于经营理财,还能在言辞上恰到好处,虽然人际交往方面稍显不足,但能力出众,足以担当重任。他又向林小风询问:“今日朝会上,陆印生提议朝廷各部另行创办新日报,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林小风沉吟片刻后回答:“此举有利于扩大朝廷影响力,朝廷政策的出发点虽好,但在实施过程中容易产生偏差,通过报纸直达民间,有助于减少误解,更好地贯彻中央政令。然而,报纸内容应由内阁审定,各部无权擅自发报,这样才能确保陛下圣意不受歪曲,政令得以一致贯彻。另外,报纸的内容不应只由各部提供,我建议设立专门机构,吸纳民间人才参与编纂,方能保证全面客观。纸上谈兵容易误国,唯有脚踏实地,切实为民做事才是正道。”
林小风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又补充道:“况且,高效的造纸技术只有陛下与太子掌握,若其他部门欲大规模印刷报纸,缺少这项新技术,很难实现。目前《北廊日报》每张售价五文,也只是勉强做到收支平衡。”
靖江帝听罢,微微颌首,淡然赞许道:“这是深谋远虑的治国之策。”林小风暗自思忖,看来陛下在朝堂之上遭遇挫折,正在寻求认同。帝王亦有普通人的感情,此事即便不说,陛下也会这样做。庆幸的是,造纸技术的独家优势无意间提供了支持,实属意想不到的惊喜。
靖江帝随手将刚拟好的诏书卷成一轴,抛给了林小风,同时命王景文取出一把装饰华丽的宝剑。王公公从身后橱柜中捧出一把宝剑,递到林小风面前,介绍道:“此剑乃当年自海云国皇宫所得,朕极为珍视。今日赐予你,持有朕的圣旨,你在长江一带可畅通无阻,行事不必畏惧任何阻碍。成功,便是大功一件;失败,朕也不会怪罪。”
林小风接过宝剑仔细观察,惊奇地发现这竟然是象征权威的尚方宝剑,可斩杀不忠之臣。但他注意到此剑源自海云国,于是迟疑地问道:“陛下,前朝的剑能否用来斩本朝的官吏?”靖江帝瞪大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何出此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有什么前朝后朝之分1说完,命林小风退下。林小风又提出希望能携带皇庄产出的一百石盛世薯去长江,靖江帝爽快答应,调侃道:“何来什么盛世薯,不过是红薯,名字绕口而已。”林小风尴尬一笑,接受了调侃,并接受帝警告今后要少耍些小聪明。随后,林小风拜别离开了。
林小风满怀信心地走出皇宫,手中紧握宝剑,怀揣圣旨,准备启程前往长江。靖江帝给予他一个月的赴任期限,除去路上所需的时间,实际上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做准备。他刚抵达太子日报社,便看到李德贤脸色阴郁,林小风径直坐下与他交谈。李德贤欲言又止,林小风则低头检查着手中的报纸,寻找可能存在的疏漏。过了许久,李德贤终于打破沉默:“林兄真的要走了吗?”林小风展示手中的宝剑,肯定答复:“得到了陛下的赐剑,我确实要离开了。”
李德贤见状,面露苦涩:“这把剑我求父皇很久都没有得到,现在却到了你手里。你若离去,我该怎么办?”林小风长叹一口气:“殿下你现在统帅几千兵马,已经能够独立处理政务,我在不在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当前还有很多事务需要殿下亲自处理,我即便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太多忙。虽然我要去长江,但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也确实感到无所适从。”
此时,报社里的新入职记者们纷纷好奇地探头张望。林小风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为了缓解紧张情绪,他提议晚上一起去看北廊广场上演的新剧,边看边聊。李德贤担忧地问:“你若离开,报社的事情谁来主持?很多板块都是你亲自执笔的。”林小风轻松回应:“让他们加班就是了,不过报社的同事们最近都很辛苦,饮食和休息都不太好。如花!如花1随着林小风的呼唤,一位老嬷嬷匆忙从楼梯上赶来,林小风指示她:“从今天开始,报社中午必须供应鸡蛋汤,要熬得浓稠,多加蔬菜,少放蛋,以免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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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之上,北廊广场熙熙攘攘的人潮犹如江海翻涌,市民们对这类戏剧的热情犹如炽热的火焰,幸福的氛围四散弥漫,使得京城的生活色彩斑斓,热闹非凡。
“哥哥!为何你不能娶我呢?”女子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她哀婉诉说,“我俩虽一直以兄妹相待,小娟从未有过逾矩之想,但如今我的清白之身已被你看尽,若再言兄妹之情,你必须娶我,否则我宁愿赴黄泉也不苟活1
“可是我身为宦官,此事实难从命1男子面露苦楚,极力劝解,“就算我是个阉人,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我不能成婚吧?”
“阉人与否并不重要!即便是太监也能娶妻延续血脉1女子咬牙坚持,眼神中透露出不屈的决心。
“小娟!不要再说了1男子悲痛欲绝。
台下,林小风端坐在贵宾席上,面色沉郁如千年寒潭,他静静观看着台上激烈的表演,心中揣测,这出戏码大概源自阳曲县的文化输出。周志伟这个人,虽顶着读书人的名号,却将各种俗套狗血的情节——诸如绝症、车祸、伦理纷争——统统混杂编排进剧中,短短半场演出就囊括了世间所有悲剧元素,叫人看了眉头紧锁,不禁为之惋惜。
李德贤同样表现出不适,喟然叹道:“林兄,今晚这出剧目委实算不得高雅之作,比起脍炙人口的《白蛇传》,可谓是天地之别。”林小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议道:“往后必须要下令更换剧目,提倡演出积极向上、弘扬正能量的作品,比如爱国爱家题材,每部剧至少要连续演上三个月以上再考虑更换。若再沉迷于这类低俗剧情,我恐怕又要遭到弹劾。”
李德贤关切地问起林小风何时归来,林小风答道:“归期难定,也许是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唯有等到粮荒彻底解决,或许那时便是我重返京城之时。”
李德贤愤愤不平,誓要在报纸上继续揭发弊端,力争一次性解决粮荒问题,以便林小风不必远赴长江。林小风却淡然以对:“此事到此为止,过犹不及,我们已经两次触及底线。报纸的公信力弥足珍贵,若再肆意损耗,恐怕整个报社都将风雨飘遥”
林小风坦诚地表示自己被贬谪乃是不可避免之事,但他坚信凭借陛下的恩典和自己的努力,或许不久就能重归京城。当李德贤问及筹集的粮食对于救灾能起到多大作用时,林小风摇头惋惜:“这只是杯水车薪,单靠捐赠难以挽救全局,解决粮荒的根本在于陛下。”
林小风神情严肃,说出一剂药方:“只需要陛下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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