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章

    科幻009

    您正在看的是一篇科幻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一头猪，它的名字叫科幻009。

    科幻009出生于世界垄断企业三猪集团下属分公司猛长养猪厂科幻养猪圈。关于三猪集团的起源要追溯到00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当时，灰蒙蒙的天上只飘着一朵猪状云，至于这朵云，也不是真正的云，而是一架外星飞船的尾气，这架飞船是科幻009的“父亲”。

    看到这朵猪状云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年。少年捧着一本书，仰天长叹，感慨自己的怀才不遇，正好看见了这朵不寻常的云彩。白衣少年手中的那本书，名为《寂寞养猪》，是他的作品，乍听像一本养猪手册，实际是一部小说。后来，也就是三年后，白衣少年凭借这本书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和首届诺贝尔动物学奖提名，并最终把诺贝尔动物学奖收入囊中，但因为猪流感的盛行，颁奖仪式被迫取消。白衣少年只好把写好的获奖感言放到网上，全文如下：

    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

    感谢世界动物保护协会提供资金增设此项奖金，感谢瑞典皇家科学院把如此至高无上的荣誉赐予我。感谢上帝。

    开诚布公的说，我是一名地道的宿命论者。在我最迷茫困顿的时候，是伟大的造物主指引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如果我说是一片云彩改变了我的命运，绝大多数人会认为那是一个充满诗意的笑话，或者我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的理由，但实际上，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一朵猪状祥云告诉我养猪才是我今生的使命，而非其他，比如写作，当然写作也是我命运的一部分，但绝不是我的使命。其实，在获奖名单正式公布之前，我已经很自负的写好了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感谢致辞，只有三句话，我来了，我写了，我去养猪了。

    在此，我不敢妄言文学的真谛，但我想给人幸福应该属于文学意义的一部分，那么猪肉以及所有的食品都将成为文学意义的基础，如此看来，我命运的一部分又与我的使命有机的构成了一个整体。

    但是，对于我养猪的使命，我又常常抱有疑虑，除去养猪之外，我是否还负有其他使命？如果有，我的使命作为一个复杂的综合体究竟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常常令我陷入思考，转而引出其他疑问？我的使命又与人类的使命是何等关系呢？人类的使命又是什么？至此为止，我依旧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

    一位智者，他是一位地道的中国农民，他曾经对我说，他栽培果树的秘诀就是爱果树和他们生长的土地。

    在我养猪成功之后，无数次直接或间接的被问及养猪的秘诀，我的回答是给他们文明。

    众所周知，三小集团的核心养猪法是文艺养猪法，它的发明依旧是上天的启示。上苍以不为人知的命运的秘理向我揭示了这种方法，然后猪就以同样的不为人知的命运的秘理开始飞速生长，对于其中蕴藏着的可能的科学的必然规律，我一无所知，我一直在试图探寻一股藏在科学背后的力量，我称之为文明的力量。

    猪在“读”过我的书之后，理解并接受了自己的使命，那就是为人类提供食物以及幸福，于是他们开始真心实意的为自己乃至种群的使命而努力，超越常理的生长速度就是他们努力的结果，也就是文明力量的结果，而作为这种神秘力量的载体，便是那位智者所说的，爱。

    我是一个庸俗愚笨的人，时至今日，也未能把爱可能包涵的全部意义理解透彻。我又是一个幸运的人，命运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予我必要的提醒，使我与爱相伴而行。爱无处不在，但不是泛泛之谈，相信和坚持是召唤爱的密语，爱把我养的猪从悲惨的命运中解救出来，给予他们暂新的命运，没错，是爱，而不是我，我只不过把爱从命运之茧中抽出继而传播给那些无力触及命运之茧的生灵而已，作为人类种族单纯的一份子，我是一位传播者。传播爱，不应仅限于人类之间，理应在所有的生灵之间，然而遗憾的是，即使在人与人之间，我们做的就并不太好。

    我不敢武断的说，传播爱就是人类的伟大使命，我们曾经卑鄙的把这个使命赋予了天使，为了能够在地球上展开无拘束的杀戮。历史证明，天使对我们的野蛮无能为力，他们也不肯背负过往的罪孽，为此，我们也曾无数次的反思，最后却总是被无名的优越感占据上风，我们总是出尔反尔，我们的文明总是围绕着爱做不规则的曲线运动，这就是我们今天所处的境地。我们业已失去太多，我们站在失去的尸体上以为自己是唯一的胜者，我们的好胜心引导我们误入歧途，流连忘返，以为正一步步接近真理。不过，还算幸运，我们从未离开爱太远，总是能从文明这面为爱而立的镜子中望见她的笑容。

    既然猪也能从命运通过我传递给他们的文明中认清自己的使命，我相信人类也能。无论是猪的文明，还是人的文明，归根结底都是爱的文明。

    最后，再次感谢世界动物保护协会，瑞典皇家科学院。感谢猪给我关于文明的启示。谢谢在场的各位嘉宾，谢谢。

    这位白衣少年是三猪集团的创始人之一，名叫朱又贵，同时他也是一位畅销书作家。在获得诺奖之后，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不无诚恳的说，有几代猪是听着我的书长大的，这太可怕了。有这样一个数据，大家可能不愿意相信，但确是事实，那就是全世界百分之五十的人吃的猪肉在成为猪肉之前，也就是还是猪的时候，他们都是边听我念书边成长。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的书会如此畅销，因为全世界百分之五十的人在看到我的书之前就已经从他们吃的猪那里继承了喜欢我的书的习惯，并且这百分之五十的人因为喜欢我的书正过着平静快乐的生活。我们集团的下一个目标是把猪肉以及相关产品和文化推广到那些不吃猪肉的国家，那么我想很快瑞典人就要颁给我诺贝尔和平奖了。

    在这段采访中，朱又贵所提到的念书给猪听，正是三猪集团之所以能从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小养猪户发展成为猛长养猪厂，然后又上市，继而成为世界垄断企业的秘诀，此秘诀的另一个名称就是文艺养猪法。文艺养猪法的具体操作就是在猪刚生下来时便将其分成三六九等，然后分到不同的猪圈，喜欢文学的分到文学圈，喜欢表演的分到娱乐圈，喜欢科幻的分到科幻圈，再念书给他们听。

    三猪集团最原始的形态就是这三个养猪圈，由三个年轻人出资创立，他们是好朋友。三人中，朱又贵负责文学圈，因为他是作家，朱载民负责娱乐圈，因为他是演员，朱可人负责科幻圈，因为他是科幻迷。

    各圈中猪的名字以圈名开头，后面加上进圈的顺序，比如，文学圈中的第一头猪叫作文学0，寓意一切从零开始，科幻009是科幻圈中的第010头猪，也是最后一头。

    朱又贵给他的猪念他的处女作《寂寞养猪》，朱载民给他的猪念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朱可人给他的猪念《五号屠场》。结果，文学圈的猪长的奇快无比，进了圈就开始不要命的吃食，一刻也不停歇，快的三天慢的五天就长到五百多斤，然后便义无反顾的被拖去杀了。屠宰场的屠夫并不喜欢文学圈的猪，因为他们一进屠宰场就摆出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看见屠夫像见了老乡，谁愿意被猪看作老乡呢，为了尽快摆脱他们，屠夫们总是手脚利落，由此，屠宰场的生产效率也大大提升。娱乐圈的猪长的速度比较正常，要三四个月才出栏，看见屠夫也不会眼泪汪汪。科幻圈的猪则长的出奇的慢，除了科幻009，从科幻0到科幻008，没有一只猪长到五十公斤，所以他们都没出栏。而科幻009也只有11公斤零9两，可是它却出栏了，因为它死了。

    科幻009在006年7月6日晚上十点58分还只是一头名为科幻001的母猪的卵子。那时的猛长养猪厂早已是一所自动化养猪工厂，朱又贵，朱载民已经离开搬进了三猪集团在北京二环的总部，留下在他们看来一无是处的朱可人管理养猪厂。朱可人的管理工作主要是操作电脑。已经不再用人亲自念书给猪听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疲倦的电脑和音响。原来简陋的三个猪圈也已经增加到三千个，世界上所有大学里开设的课程都能找到相应的圈，比如文化经济圈，市场营销圈，证券分析圈，等等。各个圈里的广播分时段播放对应专业最权威的正版教材。三千个猪圈中，最大的圈只能是也一直是文学圈，那里常年不变的播放朱又贵亲自朗读的《寂寞养猪》的录音，那里每天有千万头小猪进去，又有千万头肥猪出来，那里的猪眼中总是含着热泪，那里正是三猪集团最核心的价值所在。三千个猪圈中，最小的圈只能是也一直是科幻圈，如果不是朱可人极力坚持，科幻圈早就不复存在了。

    科幻圈是庞大的三猪集团中唯一亏损的存在，笼统的说，也正是科幻圈毁了庞大的三猪帝国。

    006年7月6日晚上，天气，晴，温度，5℃，湿度，适中，科幻圈里的广播正播放《五号屠场》68页第五章第二段，“毕利在去541号大众星的途中”。圈中的其他猪都已经睡了，只有科幻001还醒着，它躺在最靠近广播的地方，眼睛望着星空，心中满怀春事，它感到浑身躁热，它知道自己发情了。白天的时候她一直控制自己，它不想被人发现，也就是不想被朱可人发现，它厌倦了人工受精的大针管和放在它屁股上的令它作呕的人手，也就是朱可人的手，它并不讨厌朱可人，甚至有点喜欢他，但是它讨厌人工受精及其过程中的一切，它觉得那是对它的冒犯和对生命的亵渎，它想要一只猪，一头哼哼唧唧实实在在长满肥肉的公猪。可是科幻圈里又没有一头能让它看上眼的公猪，他们都太瘦了，而且他们总是心事重重，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们像他们的主人一样，有点忧郁。

    科幻001一直望着星空，不然还能看哪呢，其他地方都被猪们瘦弱的身体占满了。它喜欢广播中正在播放的这一段故事，它喜欢科幻小说，它喜欢放任自己的思绪在夜空中飞扬，它幻想着自己的爱猪是一位外星王子，它开着七彩的飞船来找它。它正这么想着，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颗流星，不偏不倚的向它飞来，它还没来得及感到害怕，流星已经到了它的眼前，哪是什么流星，正是它幻想的七彩飞船，飞船像无声的直升机，静静的飘在空中，飞船的门缓缓打开，一团光飘了出来。科幻001说，“亲爱的王子，你是来接我的吗？”说完就兴奋的昏了过去。之后的一切对它来说更像一场梦，它献出了一切同时得到了一切。唯一遗憾的是它的王子并没有带它走，醒来之后它依旧躺在科幻圈里，广播里播放着《五号屠场》98页第四段，

    “下面就是这几行字：

    请保持

    厕所清洁”

    科幻001以为只有它自己知道在它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不然，朱可人知道的比它还多，因为它昏倒的时候，朱可人还醒着，把科幻圈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那一夜朱可人寂寞难耐，他又开始想念他的前任女友了。他的前任女友是位影视明星，他们是在猛长养猪厂奠基典礼上认识的，那时候她还不是什么明星，只是一个农民的女儿，他叫她小外星人。后来，猛长越做越大，朱可人有了钱投资了几部电视剧，把她捧成了明星，她却把他甩了，理由是他有精神病，总说她是外星人，求她带他去她的星球看看。实际情况是，朱可人只对她说过一次类似的话，还是在喝了点酒，准备上床的情况下，当时她听了还很受用。朱可人被甩了之后很迷惑，他真的开始怀疑她是外星人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地球人是比较讲究的，不会干卸磨杀驴这样的事儿。朱可人在这个问题上越陷越深，后来，干脆放弃公司的业务，专职研究起外星人来，这也是他没能入住三猪集团在北京二环的总部被抛弃在荒郊野外养猪的原因。

    朱可人一边想着明星前女友一边想着外星人一边还想着相对论，他认为相对论就能证明外星人是一定存在的，因为一切都是相对的，有地球人就有非地球人，也就是外星人。这个理论他没跟别人讲过，他只想对朱又贵和朱载民说，被甩了之后，他不再相信别人，只相信朱又贵和朱载民，他把这两个人当兄弟。

    朱又贵和朱载民离开养猪场之后只回去过一次，是在科幻009死后第二天。尽管两人都很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让朱可人把话说完了，内容包括他对相对论和外星人的研究以及他亲眼看见的外星人的样子，还有科幻009就是外星人的孩子，不能吃，而要用来研究等等。之后，他们给医生打了电话，医生过来为朱可人进行了全面细致的检查，断定他已经精神分裂，就这样朱可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里，朱可人常常回想两个场景。第一个是与朱又贵和朱载民相遇的场景。就是在灰蒙蒙的天上飘着猪状云的那一天，他沮丧的从招聘会场出来，一下子就被两米开外仰望天空的白衣少年吸引了，那白衣少年仰望天空的角度，脸上的神情，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共走人生道路的知己的姿态吗？他错以为白衣少年也是一位随时观察宇宙的科幻迷。实际上，白衣少年仰着头是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因为没找到工作，很伤心。正在这时，另一位红脸少年大步流星的走到白衣少年的身边以同样的角度同样的神请仰望天空，朱可人看到这般情景差点喜极而泣，几分钟之内便觅得两位人生知己怎不快哉。其实，红脸少年本是在招聘会场中应聘演员，招聘人员不喜欢他，被他纠缠的无奈，看见会场外的白衣少年，于是心生一计，让他去模仿那白衣少年，算是考试，待红脸少年前脚一走，招聘人员后脚就溜之大吉了。朱可人热泪盈眶迫不及待的走到白衣少年和红脸少年面前，急声道，二位大哥，小弟朱可人，今日找工作受挫，偶遇二位大哥，也算有缘，如若二位不嫌弃，小弟鞍前马后抛头颅洒热血为了科幻事业不惜奉献一切。

    朱可人已经记不得是谁率先提出了去创业养猪的想法，然后又是谁说服了谁。总之，三个人决定要共同干一番事业，到郊区去养猪。

    三个人在北京的西北郊搞到一小块地。还在车上的时候他们就都收到了这样的短信，河北移动欢迎您。看了短信之后，朱可人暗自高兴，他是这样想的，这块地方又属于北京又属于河北，说明什么？说明这是两个空间的交汇地，很可能是虫洞的所在，外星人生物出没的机会很大。这个地方还真的不一般，因为他们后来换了河北的手机卡，于是又收到了这样的短信，北京移动欢迎您。

    朱可人常常回想的第二个场景是外星人到来的场景。当时，他正坐在房间里思念前女友，突然一道亮光映在窗帘上，他以为是闪电，便等着雷声，可是没有雷声，他觉得奇怪，就走到窗前，撩起窗帘向外探望，一下子，他就被眼前的情景惊的目瞪口呆。一个巨大的七彩的羽毛球拍形状的飞船稳稳的像海里的船一样浮在半空，一个发散着粉红色光芒的球体正慢悠悠的飘向科幻001。“外星人！”，朱可人在心里惊叹。外星人走到科幻001面前，站了一会儿，又走回飞船，接着从飞船中发出一道粉色的光雾照射到科幻001的身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那时的朱可人来说时间已经凝固了，光雾渐渐的散开，然后飞船像流星一样飞走了。朱可人看的瞠目结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长出了一口气。

    很长时间里，朱可人都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即使他确认科幻001自己就怀孕了，对于这件事还是半信半疑的。最后科幻009出生了，是一只粉红色的小猪，与他看见的外星飞船发出的粉光是一个颜色，他才确信自己真的见到了外星人。

    科幻009有两个明显异于地球猪的特征，第一是鲜艳的粉色，第二鼻子比一般的猪长，也正是它长出一截的鼻子导致了它的死亡。

    科幻009出生的那天下着雷阵雨，它死的那天同样下着雷阵雨，只是这后一次的雷阵雨是人工降雨。那天是由三猪集团投资拍摄朱又贵编剧朱载民主演的全球统一上映的电视剧《一起去看雷阵雨》的首映式，天气预报本来是说全球范围内都有雷阵雨，可到头来却是个大晴天，连赤道附近每天下午的对流雨也莫名其妙的停了一天。为了营造《一起去看雷阵雨》的主题氛围，三猪集团斥巨资进行了全球范围的人工降雨。

    首映式自然少不了各种嘉宾，地点当然是在北京二环三猪集团的总部大楼，可是有几位天天赶场的嘉宾接电话的时候还宿醉未醒，醒来之后只记得赶场这回事却忘了地点，然后用他们聪明的小脑袋瓜一想，便匆匆坐上飞机赶到了猛长养猪厂，这让朱可人有些措手不及，他根本就不知道首映式这回事。当时赶到猛长的几位嘉宾分别是著名表演艺术家大杨伟先生，美式足球当红跑锋古月甲斌（音译）先生，著名律师满江红女士及其夫君，还有不太著名的各色人等若干。朱可人赶紧给朱又贵打电话问他怎么办，是派接车来接他们，还是派车送他们。朱又贵说都不用了，你就告诉他们那是分会场，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可人让工人在文学圈前面搭建了一个临时舞台，猪们充当观众。大杨伟先生率先登台，给十几亿头猪唱了歌，唱着唱着，突然大汗淋漓，头昏目眩，原来是糖尿病犯了，朱可人赶紧让人把他扶下去休息。之后，古月甲斌表演了美式足球中的摆脱技巧。再之后，满江红进行了即兴演讲，猪们对她的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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