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哦,我还以为是你女儿那边的事情。”
贝佳赔笑几句,拿到假条,转身出门的刹那挺直脖颈,神色骄傲,如同一只白天鹅。
阴阳怪气,得意什么,你天天加班倒是顾着工作了,但女儿什么时候生病考试考了几分,都不知道吧。
她轻轻哼了一声,去地下车库开车。
她是看不上这种只知道工作的“女强人”的,但她也看不上那些一直围着锅碗瓢盆打转的“家庭主妇”,社会对女人的要求确实很高,但这是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能改变,只能适应。
女人还是得像她一样,既能兼顾家庭,抚养孩子;又得在社会上有立足之处,不要被社会抛弃。
坐进驾驶室的时候,她看见后视镜里自己嘴角的法令纹又深了,哪怕用一万块钱的护肤品天天抹也没有用。
她抬手摸了摸,深深叹了口气。
岁月不饶人,天天带着孩子,哪有不变老的,还好盼盼多少也算争气,就是太不稳定了;现在她已经初三,等考上好高中,再抓一把,熬个三年,把她好好送进大学里,我的任务就完了。
这两天练达章中了毒,呆在家里,日子倒是轻松不少,他也会帮着煮煮饭拖个地板了。这毒中得倒还不错,没伤着身体,又能帮着干活,比昨天电视剧里看见的那个阴间男人好上不少。其实钱赚那么多也没意思,这不就差点中毒一命呜呼了吗?
以后还是得让他少接点工作,多去庙里拜拜,一家人现在钱也够用了,等女儿上了好学校,有了好工作,再嫁一个好家庭,这辈子心事也算了了,就不用再为女儿活着了。
她倒车出库,思绪继续茫无目的地飘散。
不知道今天请假会不会耽误课程,回头和老师说一下,让她抽个时间,再给盼盼讲讲吧,学习的事,不能耽误……
……
当贝佳带着练盼盼来到警察局,并和老公练达章会合的时候,女孩子还是一脸困倦未醒,诸事不在乎的样子,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盹。
贝佳有点着急,并不希望一个没引发太多后果的中毒耽误多少时间,毕竟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
“警察同志,我们到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快点解决吗?”
“有点事情,是关于你们女儿的,需要家长配合。”
这次是霍染因亲自过来。
他让贝佳坐在女儿旁边,而后对练盼盼询问:
“认识陈见影吗?”
……
当坐在女儿身旁的母亲终于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母亲有序的世界失控了,她发出了堪比火车汽笛的尖利叫声,而她自己并不知道她到底发出了什么声音。
她在一个似乎已经听不到声音的寂静世界里,不停和自己说话:
她每天都接送女儿;她和女儿一起睡觉;她随时监督女儿的学习生活。
她关心她,照顾她,头疼脑热从不缺席。
但说什么好像都是没用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无比难堪的肉|体纠缠的照片和视频缠绕在眼前在耳畔,擦都擦不掉。
太恶心了,实在太恶心了。
男的和女的怎么能做这么恶心的事。
贝佳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那张漂亮的脸蛋,和自己七分相似的脸蛋,此刻忽然看不出一丝熟悉的模样,唯一可辨认的,就是她和那些恶心的画面里的女孩长得一样。
太恶心了。
贝佳忍不住抬起手,想扇面前这个自己陌生的女孩子一巴掌,把肮脏从她脸上驱走。
这被早有准备的霍染因挡住,霍染因牢牢按着贝佳,语气尽量温和:
“请坐下,不要激动。”
可贝佳听不进去,她无法不激动,这个荒诞的世界令她满脸扭曲,声嘶力竭:
“我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你疯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以后怎么做人啊!你怎么这么贱啊!!!”
这下练盼盼总算清醒了。
她确实慌乱了那么一瞬间,可是也只是一瞬间。
这一瞬间之后,她已经如同胜利者,如同一只骄傲的天鹅,站起来,高高扬起脖子与嘴角,不留情面且浑不在意。
“我确实每天半夜都跑出去和男人厮混,我确实拍了那些视频,那又怎么样呢?别说我丢脸了,丢脸的真的是我吗?我觉得我的裸体很漂亮,很美丽,看别人为它痴迷失态我很开心。不开心的是你们吧,觉得丢脸的也只是你们吧。你们一直维持的,也只是你们的脸面吧——却天天可笑地告诉我,这是我的脸面,我的未来。如果我的未来完全符合你们的想象,那到底是你们的未来还是我的未来啊?”
她笑着,撩撩头发。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与母亲面对上司的时候有多么相似。
“哦,对了,你别再向别人炫耀你为我做了多少多少多少了,怪恶心人的。”
练盼盼从书包的口袋里掏出那盒小药片,丢在两人脚下。
粉红药盒散开,里头的药片散落一地。
“避孕药,我早和你说过了吧?我说我月经痛,吃布洛芬没效果,得吃避孕药缓解,这样才能不耽误学习,然后那次月考我考了个高分,你很开心,从此再也没有怀疑过我吃避孕药的事。如果这是关心,这种关心未免太不走心了吧。”
散落弹射的药片,像是戳破贝佳怒气的尖锥,贝佳不受控制地哽咽一声,她难堪的,浑浑噩噩坐倒在地,嘴里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
“你疯了!你不是我的女儿,你疯了!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给我滚!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没有引来女儿的同情。
“妈——”
女孩甜腻腻地叫。
“您真好骗哦。”
霍染因弯腰将贝佳扶起来,安置在座位上,给她递了一杯水和纸巾,同时招来文漾漾,文漾漾与贝佳同为女性,这时候更能共情,更能安慰。
接着他转向练盼盼。
练盼盼撇撇嘴:“警察叔叔也要来说教吗?”
霍染因不说教:“你知道陈见影拍摄你的裸|照和视频,那你知道陈见影把这些照片与视频上传外网并牟利吗?很多人都看见了你的私密照片,而你并不知道看见了这些都有谁,又是怎么使用评价与传播,传播的范围到底有多广。”
练盼盼一怔。
霍染因:“按你所说,他平常给你买了不少东西,购买这些东西的金钱,很可能是源自贩卖你视频所得。你知道这一点还是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你也涉嫌传播贩卖|淫|秽色情物品;如果你不知道,你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练盼盼脸上的叛逆消失不少,她若有所思,咬了咬嘴唇。
霍染因:“陈见影电脑里还有不少其他和你同年龄的少女的裸|照与视频,他说这些少女是你介绍过来在他这里拍摄——”
“够了。”
旁边突然插来一道声音,是练达章。
纪询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
自从霍染因开始叙述练盼盼的事情后,贝佳不信,暴怒,崩溃,情绪在短短时间内反复转折与燃烧,最后彻底委顿颓丧。
练达章不是。
练达章一直都站在窗户旁抽烟,抽得很猛,短短时间,他已经抽掉了自己身上的半包烟,烟头在他脚边掉了一整圈,他整个人都被烟雾包围了,又被烟雾熏红了眼。
最后他一步跨出,站在练盼盼身前。
那种谨小慎微的油滑,从他身上消失不见。
他像一个父亲,一座山岳,挡在女儿的面前。
“不要对一个15岁的女孩诱供,我现在是她的律师,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直接沟通。警方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涉嫌卖|淫和涉嫌组织卖|淫,我希望对待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警方能有些同理心。”
他眼睛通红,异常冷静:
“我女儿,她才十五岁,她一时糊涂,这是我们家长的错。”
这个瞬间,很突兀的,当听到父亲承认错误时,泪水一下出现在练盼盼眼中。她收容眼泪的闸口像是突然失控了,液体控制不住地渗出来,她狼狈地抬手擦眼睛。但泪水越擦越多。
她突然发起了火,冲练达章大声嚷嚷:
“你现在算什么?过去一直不管我,现在突然开始管了?是不是我犯罪了就触动你那根属于工作的神经,让你条件反射了?我告诉你,我不需要,我妈虽然假虽然好骗虽然老爱感动自己,但她还是做了事情的,而你,什么都没做!我是讨厌她,但我看不起你!”
练达章转头看向女儿。
这一刻,他是柔和的,是包容的,是充满爱意的。
他爱着自己的女儿,自己生命的延续。
“盼盼,不要怕,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是爸爸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