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道德观,他可以和混混一起走街串巷,偷盗抢劫,他觉得他们是兄弟;他也会因为汤志学救了他而对汤志学报恩,他也觉得这理所应当。
这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
汤志学去打听了解辛永初的情况后,在街里巷道又呆了几天,他找到辛永初。
这一次,他直接问辛永初:“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
辛永初来到了汤志学的家中,夫妻丧子,无论是对辛永初还是对汤志学支助的其他孩子,他们都有着对待爱子一样的耐心和关怀。
辛永初和汤志学一起生活,所得到耐心和关怀也最多。
汤志学给辛永初付了学费,让辛永初回学校上学。辛永初不乐意,他成绩不好,回学校没意思也没前途,混日子不如去打工。
这是客观事实。
想让辛永初在随后的中考中取得好成绩,确实也有难度。
汤志学跑了几天学校,问了辛永初的班主任也问了其他好几个老师,最后想出了个办法。
他见识过辛永初跑步的速度,决定让辛永初奔体育生的方向去。
无论如何,都要上学,要一路往上读,读出,学出,跑出一个未来来。
从14岁到15岁,从15岁到18岁。
每天上午其他人还没起床的时候,汤志学就喊辛永初出来练跑步;每天下午其他人放学了下班了休息了,汤志学也喊辛永初出来练跑步。
整整四年时间,汤志学寒暑无阻,始终监督陪伴辛永初跑步训练。
又一张照片进入纪询与霍染因眼中。
还是黑白照片。
照片里,应是夕阳西下的时间,太阳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没了小半身体,汤志学嘴叼口哨,单臂高高举起手握成拳头,他的双眼紧盯辛永初,侧身背对镜头;辛永初则在前边奔跑,他抬起手臂,扬高大腿,汗水在跑步练出来的发达腿肌上滚动挥洒。
窗外也到了金乌西沉的时间。
天色变红,红光染上纪询捏着照片的手指,同时染上这张黑白照片,寡淡的黑白色开始畏怯后退,金光像是火一样点燃这张照片,一切都变得生动真实:
在汤志学响亮的哨声和大声的催促中,在夕阳如同火焰般烧灼的日子里。
辛永初埋头奔跑。
他身上挥洒出的每一滴汗水,迎上阳光,都闪出一瓣晶亮彩虹。
彩虹拱他向前。
努力,努力,更加的努力,未来就在你跑道的终点。
“他跑上了一高,又跑上了大学。”老人说,“上了大学也没忘记这里,常常写信回来,后来我儿子被杀了,这些被他资助过的孩子大多过来了,都很伤心,他也哭得撕心裂肺,但是这天以后……”
老人努力想一想。
“我没有再见过他了,也没听别人说见过他,他好像再没有回到这个县里来,他现在怎么样了?”
辛永初的事情大体这样,在即将结束的时候,纪询额外问了声:“老太太,您认识一个叫练达章的吗?”
“我知道。当时警察局没抓到人,搁置了案子,他的妈妈又天天说儿子厉害,惦记县里,可以帮忙,我们就想死马当活马医,找个律师,看他能不能帮忙什么的……但他根本没见我们。”
老太太低了头。练达章在这里的名气比纪询想得大多了。
“后来我想了想,可能他不太喜欢我们家吧。”老太太说,“小辛当年是个混世魔王,在学校也是游来荡去,据说还打过练律师,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条相交线让纪询与霍染因意外。
但有了这个过去,定点投毒的可能性更高了。
两人向老太太道别。
老太太起身,送他们,一路送到门口,最后用骨肉松弛的手扶着门框,欲言又止。
她想问关于儿子的案子,儿子的案子,就是悬在她心头的重石。
她还在期盼的看着他们,于是那块重石就顺着她的期盼,出现在纪询身上,将他压成薄薄的一张纸。
他无法呼吸,也无法转开眼睛。
期望有时候是个四面闭合,密不透风的牢笼,将人关死在里头,但只要能够开口承诺,他就能从里头打开一盏可供呼吸的窗户。
他一直知道要怎么拯救自己——但他做不到,始终做不到。
因为他不再相信自己。
直到霍染因回身,站在他面前,说出他想要说出但无法再说出的话。
霍染因在这时候低了头。他漆黑的瞳孔带上夜的温柔,带着让人安寝的舒心,他承诺:“您放心,您儿子的案子正在查。我们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我们会抓到凶手。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们带答案回来。”
老太太笑了。
她脸上的阴霾忧虑一扫而空,她只是想要一个来自警察的承诺,22年以来都是如此,承诺就足以让她充满希望的生活下去:
“好嘞,好嘞,你们慢走,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空气忽然涌入,缓解缩紧的心肺,纪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进去的时候是芦苇丛,出来了也依然要穿过毛茸茸跟狗尾巴一样摇摆不停的芦苇。
两人回到车上,驾驶座的人换成霍染因,在霍染因拉扯安全带的时候,纪询开口:
“警察弟弟。”
“别叫我弟弟。”霍染因低头启动车子,冷淡说,“我不想当你弟弟。”
“你今天真帅。”纪询看着他笑。
霍染因打火的手指用力过度,钥匙从锁孔上滑落。
他低头捡钥匙。他的嘴唇抿了抿,将一丝的不好意思与羞涩藏在他的嘴角里,而后他的嘴角扬起来,扬出不小心泄露的微微得意和兴奋。
刚好凑过去,要帮霍染因的纪询看见这难得一幕,挑挑眉:“原来喜欢我称赞你?”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霍染因立时正经起来,他目光直视前方,平淡脸色,最后佯作不经意地强调:
“还有,我刚才说的是我们。”
我们一起承诺,一起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