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明月庵的后山一片寂静。吴季礼送走了玉枝的乳娘,心情复杂的回到了家中。一进门便看见母亲吴氏坐在那张粗制的木桌旁,冷着一张脸看着他。吴季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走到一边自己动手准备做饭。吴氏在一边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开了口:“季礼,你不准去。”
吴季礼拿着升子去米缸里舀米的手顿了一下,仍旧没说话。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不准你去文家!”
吴季礼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她身边坐下,“娘,您究竟是因为您自己的原因,还是因为玉枝的原因?”
吴氏神情一怔,“你都知道了?”
吴季礼点头,“您当时突然提出要回河南娘家,就是因为知道了玉枝要回家的消息,怕我做出什么傻事来,是不是?”
吴氏叹息:“你知道就好了,我本来就是故意要支开你们的,她是注定要做文家媳妇儿的,虽然我喜欢她,可是你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我也是为你好。”
吴季礼垂着眼没回答。
“季礼,既然你知道为娘的用意,就该明白你现在不能去文家,就算今日不是玉枝叫你去的,我也不准你去,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用我解释。”
吴季礼抬眼看着门外院中的两棵并排而生的小树,淡淡的道:“我那日见到玉枝了,也见到文大少爷了。”
吴氏的神情很难看,哼了一声,“你怎的如此不听话,还是要去见她?”
吴季礼没有回话,只是转头问他娘:“那日文夫人来找您说了些什么?”
吴氏听到文夫人三个字脸色更加难看,“她能说什么,还不是那些老话,哼,以为几句话就能将恩怨一笔勾销了?她当初是怎么对待我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吴季礼的视线又落回那两棵树上,“娘,我觉得您该恨的也许不是文夫人,毕竟当年要不是她的安排,我们也不能在此处安身。”
吴氏对他怒目而视,“那你说为娘不恨她要恨谁?”
吴季礼眼神落寞,许久才从唇间挤出那个艰难的字眼:“爹。”
吴氏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吴季礼在一边继续道:“起码文夫人还知道每个月借上香之名来看望您,爹呢?他这么多年可有找过我们母子?”
吴氏沉着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反驳。
“娘,您还是不同意我去文家么?”
吴氏冷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就要到秋闱了,你不准备应考,还去做什么西席?”
“可是我也不忍心看着您一直为这个家操持,既然您不愿意接受文家的钱,那我凭本事去赚总没问题吧?”
吴氏的神色缓和下来,半晌只幽幽的叹了口气,“季礼,你该明白我的用心,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用这般模样走进文家,我希望你考取功名,光明正大的走进去,而不是像当初为娘那样,随时都可能会被赶出来。”
吴季礼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曾经姣好的容貌早已不复存在,鬓角也已经花白,搁在桌上的一只手枯黄干燥,明明年纪比文夫人年轻,上次跟她站在一起时看上去却像是她的长辈一般。她何时已经这般苍老了?
虽然吴季礼因为玉枝的事情对她有些怨言,可是看到这一幕,却终究还是没再违逆她的意思。
“好,那我便不去了。”
他的视线又落回院中的那两颗小树上,那还是他和玉枝在几年前种下的。几年过去却也才这么一点高而已。他当初却是天真的以为很快就能长高,直至枝叶相缠,以成连理。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玉枝那时候只是说,这院子太空,需要种两棵树衬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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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季礼推辞的消息传来时,玉枝正在房间里捧着一本话本看的津津有味。鹊芽儿告诉她这个消息后,她有些惊诧,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照理说季礼就算是为自己的母亲着想,也该接下这个差事才是啊。
她想不明白,但是还要把结果告诉文昭凌,便放下了书去找他。她已经避了他好两天了,这两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总是动不动就挑逗她,让她又羞又恼。她就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那他娘要是知道了,自己可就倒霉了。不管怎么样,上次文昭凌在她家吐血的情景还在她脑中盘桓,她可不敢把他再弄的那样。
胡思乱想了一阵,到了书房门口。书房的门窗都关着,玉枝原本以为只有文昭凌一人在书房里,走到跟前却听到屋内传来另一人的声音,那是道有些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玉枝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记起早上文昭凌说过今天顾先生要来,想必正是屋中的这一位。
这个顾先生是专门负责给文昭凌治病的大夫,据说前段时间去了外地,这次回来是给文昭凌复诊的。玉枝倒还没见过他,因此难免有些好奇,一时也没有离开,就站在窗户外面听着两人谈话。
“伯玉,你难不成想一直这样?你现在已经成亲了,做事有风险了。”
“顾叔叔说的是,我已经跟叔叔说过了,他已经在帮我做安排。”
“既然你都有了计较,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次去了苏州,倒是觉得那里是个好地方,你有时间不妨也去看看。”
屋中沉默了一瞬,文昭凌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以后我可以带玉枝一起去。”
“咦,玉枝?可就是你那位新婚娘子?”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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